宋瑞言抚着下巴细细思索,
“的确,照现在的情节发展下去,栗子最终会被自己的婚姻治愈,逐渐原谅父母。所以前面他们的相处方式确实需要做适当的调整。这样后面一家人大团圆的结局,也会符合大家的期待。
可是你知道,现实生活中不会有这么多的团结和美的,一家人真的刻骨铭心的互相伤害过,后面是怎么也不可能心无芥蒂的。”
他继续说,“一笑泯恩仇的情节会发生在武侠片里,但绝不可能发生在讲述原生家庭伤害的电影里。”
程素非常赞同这个观点,毕竟她这27年的人生也是这么过来的。
旁观者无关痛痒的一句“原谅”,当事人可能需要历经千百个煎熬的日夜才能去勉强说服自己。
有些伤害是刻骨铭心的。原谅,谈何容易呢。
袁璐本不想驳宋瑞言,可她的专业告诉她,她不能赞同这个观点,
“……但我们这部电影毕竟是疗愈性质的不是吗?如果栗子最后还是不能原谅父母,那她岂不是要一直困在这个伤痛中永远走不出来?”
袁璐说:“这跟我们拍这部电影的初衷就背道而驰了。
咱们国内传统的家庭教育体系下,还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困在原生家庭的伤害中走不出来……如果我们拍电影的仍然还要抓住这个痛点放大,而不是拿出解决的办法供大家参考,那观众岂不是因为这部电影又会勾起内心的隐痛,永远受情绪的反刍?”
“这跟我们这部电影要传达的理念就不一致了,我们是想告诉大家,原生家庭的伤痛是可以被治愈的。而不是跟他们强调,伤害就是伤害,伤害永远不能被原谅。”
说着她看向宋瑞言,诚恳问:“你觉得呢?”
宋瑞言想了想,说:“你的观点没错,原生家庭的伤害的确可以治愈。但治愈这个伤害的方法,并不只有原谅这一条。”
“有些家庭带来的伤害即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后来靠的太近又只会引发新的灾难。有些家人只适合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样大家彼此才能相安无事。”
宋瑞言说:“忘记伤害需要靠自己长出强大的内心去疗愈自己,而不是强迫自己去原谅。”
“的确,”他继续说,
“栗子最后跟大成结婚过的是很幸福,可是这些幸福来自于她新生出来的爱,而不是原谅家人才萌发的。”
“她治愈自己靠的是和爱人大成的彼此相知相守,她不是靠原谅和放下原生家庭的伤害才能治愈自己。事实上那些伤害从未远离,只是新生的爱代替了这些伤害。栗子是被自己和爱人治愈的。”
袁璐无奈地闭上了嘴巴,她知道她再多说什么都是白费了。
宋瑞言就是永远不会忘记幼时父母带给他的伤害,让他原谅、放下,试着走出来去迎接新的跟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简直难如登天。
他不恋爱,不结婚,源头一直是他恐惧自己会重蹈幼时父母婚姻不幸的覆辙。
他甚至也从不原谅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他一直保持着遥远的距离与父亲对望,从不靠近一步。
他不靠近父亲,也不允许父亲靠近他。
袁璐努力了很多年,她努力想让他走出那些阴影,努力想让他们父子破冰和解,暗示明示,能做的都做了,却始终一点作用都不起。
简直让人绝望。
袁璐慢慢回过神,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是“杨伯父”。
铃声在寂静的酒店房间里突兀地响着,原本悠扬悦耳的钢琴曲,可此刻她听着,却觉得刺耳又烦躁,简直让她心慌。
响了几下,眼看就要挂掉,袁璐只能接起来,“喂,杨伯父啊?我刚刚在忙,才看见手机响。有什么事您说?”
说话间她已经完全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完完全全一个教养良好言语有度的大家闺秀。
杨淞说:“真是不好意思啊小袁,打扰你了……我想知道瑞言这两天还在忙吗,这孩子已经大半个月没接过我电话了,你们那个电影还有多久能拍完啊?”
宋瑞言在忙什么?袁璐心里忍不住苦笑。
其实整个电影从筹拍到开拍,选演员,定角色,他只要负责出钱就好了,下面的人自然会把所有事都妥妥帖帖得办好。
他忙起来也不过是在旁观看,哪个演员不合适他再开口换掉而已。
他能忙什么呢,上一部电影投资的电影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事实上上一部电影开拍后他就回北京去了,偶尔过来片场,也不过是和导演兼他的发小周奇一块吃个饭随便聚一聚。
 
第22章 一笑泯恩仇?[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