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秋雨，街头的树叶在秋风中枯黄了。姜家洼周围的山野在不知不觉中换了衣裳，天格外高远深邃。
这是庄稼人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不冷不热，不饥也不饿，走在山野里时不时就能碰上熟透了的果实。南河最美，水连着水，蒹葭苍苍，夕阳西下时，半边河水成了一条绵延起伏的红色绸缎。偶有一条白鲢划过水面，还能听到细小的裂帛之声，绸缎再盖到芦苇头上，白头的芦苇就成了晚霞中的新娘了。
随着最后一棵玉米秆被装车拉走，田野彻底裸露了出来，褐的土、灰的人再加上一捧捧金色的种子，就构成了埋藏于整个冬天的神话。
秋粮归仓，拉起犁铧，四野又是另一派繁忙。
急性子的大雁等不及寒风催，嗷嗷叫着排了队往南飞。
北地始肃。
播种冬小麦。
西边那处院子今天开工。人手是从种麦子的人中分流出来的年轻人。
播种小麦不是个十分出力的活，但细致又讲究，村里扶耧好的人都是四十来岁的壮年劳力，经验足手劲儿大是一方面另外对技艺的要求也极高，偏了歪了耧车走不直麦垄子也不直。拉耧的多是妇女，她们的步子稳，有耐力，跟细水似的从早流到晚是一个速度，拉出来的耧深浅合适，快慢也适当。年轻人就不行，前半天照着股子猛劲儿使劲跑，耧跑的快，粮种跟不上，出的苗儿稀；后半天没了气力又磨洋工，走两步顿一顿，粮种下的密，出的苗儿就凑成堆。太影响产量，姜队长看不上他们干出来的活。就把这些阳刚没定性、又虎儿八叉的人都挑出来盖房，也不是他着急，实在是公社的通知说下批知青二十多天就到。
再不加紧赶不上趟啊！
南河滩那片收了地瓜和花生的沙地就闲了下来。
留春，不是说不种棉花？
“种不了棉花，地力不够，公社也不给咱大队配那老些化肥。”姜大队长首次坐在这样的桌椅上吃饭，身边几个年轻人一个个背脊笔挺、双肩平展，他让自己也坐直，感觉跟端着碗蹲在墙根儿下时不一样，有些不自在。本来是想来看看他们的，没想被留了一顿饭，有肉有鸡蛋还有大米饭的一顿饭，想起来当初就给他们五人分了一百斤粗粮的事来，哦，对，后头来的这俩还一点儿没给分，就更不自在。
“算了，明儿拎几个鸡蛋来给他们……”老头在心里暗想，又道：“统共就百十亩地，要再赶上夏天河堤漫水，想种棉花也不成。留春，种一季春玉米，完事还栽红薯……就是那地不好，玉米产量不高……”
老头说起这个就愁，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愁完了这个愁那个，愁上一圈还不能被人领情。难！
“油菜，可以种油菜，”不会种地的兆钦会看书，农书也看，“油菜可以晚播，抗寒，次年农历四月份就能收，正好避开河道丰水期，之后再种玉米或者红薯都行。油菜适合沙地，主要是它根系深，植株远，不泻田，另外，落花和落叶还能肥田，种上两年还能改善一下那块土质。油菜亩产菜籽两百多斤，一百斤能榨出三十多斤油，一百亩地就是六千到七千斤的菜油……”
油菜？菜油？
姜老头懵怔，兆钦继续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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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种油菜[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