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客栈里。
他坐了会儿，发现她一直没抬头。
容怀眉梢微动，想了想，还是缓缓起身走到了她身边。
她画的很专心，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容怀垂眸看去，待看清她画的画后，目光微凝。
她的画已经画好了大半，深冬宫殿，殿外大雪纷飞，身穿盔甲，高束马尾的男子手持长剑，立于殿前。
虽然画中的男子还只是个大致的身形轮廓，可容怀一眼就看得出，她画的是他。
还是，15岁的他。
容怀手指微蜷，下意识缩了缩，想做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做。
只在她快要回神时，回到了座椅上。
刚坐下，她便抬头看来，目光迷茫的看向他，见他和之前一般姿态慵懒的坐着，她微蹙眉有些疑惑。
刚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人？
只是画得太入迷不好分神，怕画毁掉，画完身形最后一笔才抬头，却发现他好好坐着，并没有动。
难不成是自己太过做贼心虚了？
见她迷茫的看着他，他弯唇笑笑，“画完了么？”
燕姝忙摇头，小声嘀咕，“你别动，还没好呢。”
说完，她重新低头看向自己的画。
也不知道怎么的，鬼迷心窍，落笔时脑子里就冒出了宫变那天的场景。
这么多年了，她几乎从未回忆过那天，她一直在刻意让自己遗忘那些让人绝望的杀戮。
一场宫变，她被困留凤宫。
四周是宫人害怕的哭泣声，殿外是刀剑相接的碰撞声以及各种惨叫声。
她站在殿中，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紧紧盯着殿门。
可她知道，她杀不了任何人。
若是这道门被贼人破开，这把匕首只会扎进她自己的心脏。
她是大燕的公主，是先帝遗诏所立的继位者，她绝不能落入敌人的手中，被人肆意羞辱。
她杀不了别人，却能杀了自己。
殿门终究还是被人推开了。
她用力握紧匕首，就在那把匕首准备扎进自己心脏的时候，她听到了最熟悉的少年的声音，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嘶哑，又有着不同他这个年纪的沉稳以及，无尽的担忧恐惧。
他的声音在颤，嘶哑着叫她，“殿下……”
她的手颤了颤，匕首落了地。
门外不是什么敌人，是她的少年。
他站在殿外，手持长剑，身披风雪，急促的呼吸带起胸口的起伏。
见她无碍，他缓缓笑了，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溢出水色，那是她第一次见他流眼泪，而后十年，也再未见过。
他流着眼泪，却又带着笑的对她说：“微臣救驾来迟，殿下恕罪。”
在画中少年的唇角落下最后一笔，燕姝画画的动作顿住。
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画中的少年，看他眼底的疼痛和唇角的温柔。
这是她第一次回忆往昔，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中，除了血腥的杀戮，其实也有刻骨的疼痛和温柔。
是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疼痛和温柔。
第109章 失而复得的疼痛和温柔[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