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腐臭的黑屋，透不进一丝光。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偶尔有老鼠臭虫从他身上爬过，他也纹丝不动。
犹如死了一般。
吱嘎——
是门开的声音。
一个装满剩菜剩饭的铁碗被随意地丢在地上。
一个中年女人询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人死了吗？”
屋内的瘦高男人冷笑一声“夫人近些日子来下手越来越轻，这小杂种命硬的狠，死不了。”
“麻烦。”
两人走后，门微开。
角落里影子动了。
他一路爬到刚刚男人丢下的铁碗，赶走旁边的老鼠。
将铁碗当成珍宝一样护住。
微弱的光穿过缝隙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了一丝光亮。
也点亮了房间里人的脸。
一张充满稚气的脸。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连基本的蔽体都做不到，身上布满了伤痕，没有一块好肉，烫伤，鞭伤，淤青遍布全身。
脸上没有一点伤痕，湿漉漉的眼神暮气沉沉，没有一丝孩子的童真，只看脸根本看不出来他受到了怎样非人的待遇。
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很难相信这么瘦小的身躯是怎么忍受这么多折磨，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朴?F麻木地吃着铁碗里的饭菜。
一粒不剩。
从三岁起，他的生活就很简单。
睁眼是挨打，与老鼠抢食。
闭眼是伤势加重的昏迷。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有人注意到他，将他安置在柔软的床铺直到他伤势好转。
然后又是一轮新的折磨。
三年的时间，足够把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变得面目全非。
门被猛地开到最大。
光亮一瞬间倾泻而至，照亮了整个屋子。
许久不见光的朴?F，眼角被刺激着落下了泪水。
一个长相气质都无比温婉的女人缓缓走向角落，声音冷漠，带着彻骨的恨意
“你怎么还没死呢？”
朴?F缩在不说话，心底的恐惧一点点放大，他已经对面前的女人害怕到，见到她，就会被刺激出应激反应。
女子的面色瞬间扭曲，温婉的表情破碎，声音疯癫
“我让你去死啊，所有人都不在了，为什么你还活着？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啊！你怎么能，怎么配活在这个世上?”
她狠狠地掐住朴?F的脖子。
七岁的孩子怎么反抗得过一个成年人呢？
朴?F脸色发青，生存的本能迫使他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小手轻轻放在女子的手腕上，声音断断续续
“妈……妈妈。”
一滴泪滴在女人的手腕上。
女人一愣，瞬间松开了手，看着倒在地上的朴?F，表情似哭非笑，有后悔，愧疚，悲伤，也有痛恨厌恶，复杂到极点。
她抱住朴?F，声音颤抖“对不起，?F?F，妈妈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妈妈真的控制不住，对不起，妈妈不应该伤害你。”
女人泣不成声，一遍遍的道歉，字字恳切。
朴?F无动于衷，他知道尽管面前人的道歉如此诚恳，但下一次，他该挨的打，还是一点都不会少。
他浑身僵硬的被女人抱着。
他不明白，明明他身上的伤几乎全部是面前的人带来的，为什么她哭的那么伤心，像是伤在了她的身上，为什么那么难过，难过到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栗。
又为什么道歉？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尽管面前的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也无法生出半点亲近。
朴?F对她的期待与爱意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毒打，一声又一声的“杂种”“恶心”“去死”中消磨。
这样的事情每个星期，甚至每天都会发生，女人会突然找到他，然后疯了一般的掐他，打他，踹他，根本不管这些行为一个孩子能否承受。
打完之后，又会说一大堆道歉原谅她的话。
可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以往女人抱住他哭完说完之后，就会恢复冷静，留下一句“你必须死，我也是，我们得赔罪啊”就离开了。
可这次。
女人道歉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时间都要长，说了好多以往没有说过的话。
“?F?F，妈妈好痛苦啊，可是没有人能救妈妈。”
“?F?F啊，我听说，每个宝宝出生之前都会自己在天上挑选父母，谢谢你选择了我，但……对不起，是我让你失望了……”
“妈妈其实真的很爱你，也真的很骄傲能有?F?F这样的孩子，但是?F?F啊，如果能重来的话，一定要擦亮眼睛，别选我当妈妈了，我不配。”
“?F?F啊，?F?F啊，我的好?F?F，妈妈想多叫叫你，你会不会嫌妈妈烦？就算是嫌妈妈烦，妈妈也想再多叫几声。”
“?F?F，你恨妈妈吗？”
“?F?F，你痛不痛啊？肯定很痛，你想让妈妈付出代价吗？别着急，妈妈会替你讨回来的。”
朴?F疑惑，原来能有人的声音破碎沙哑成这样，如行走在沙漠的旅人。
明明……
她之前的声音很好听的，温柔如泉水，包涵了世间一切的美好。
朴?F看着面前痛苦的女人，心里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可他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安安静静地被女人抱着。
女人还在不停地说着。
她一直说，朴?F就一直听着。
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女人停住了哭泣，松开了一直抱着的朴?F。
她笑了笑，轻轻地吻了吻朴?F的额头“?F?F，妈妈爱你。”
朴?F看着面前的笑容。
她有多久，多久没对他笑过了呢？
这个笑容让朴?F震惊到，女人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间屋子都不知道。
夜晚。
躺在地上的朴?F听到屋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别墅总共只有四个人，除了房间的他，还有三个人，绝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除非是……
那个男人回来了。
朴?F所在的房间被再次推开。
门口的人高大，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朴?F知道，这是他三年未见的父亲。
这三年，尽管他明明每个星期都会来别墅，但他们却从未碰面过。
三年未见的父子，显得格外生疏。
见面的一句话，没有关心，没有心疼，而是语气冰冷，通知般地说
“你妈死了。”
朴?F从黑暗的角落抬头。
“你现在出去，还能看见她最后一面。”
说完，朴建尚就离开了，全程没有多看一眼朴?F身上的伤。
朴?F颤颤巍巍地起身，向外走去。
然后，他看见了。
看见了下午还抱着他痛哭流涕的女人此刻脸色惨白地躺在浴缸里，了无声息。
浴缸里是，满的都要溢出的血水。
旁边的人把血水放尽，露出女人本来的样子。
她浑身划满了刀痕，一刀一刀，又深又狠。
犹如自虐般，她选择放干了自己的血。
她故意选择了最痛苦的死法，仿佛是为了履行下午所说的，让自己付出代价。
朴?F的眼底映射在面前的血色，心里一片茫然与冷漠。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无论是好妈妈，还是坏妈妈。
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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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高照，太阳刺得人眼睛疼。
可再灼热的阳光也温暖不了朴?F此时的心。
他褪下了在黑屋时的破烂衣裳，换上了一套小西服。
站在墓碑面前垂眉看着墓碑上女人笑靥如花的照片。
她是真的漂亮，心肠也是真的狠。
其实
在挨打刚开始，他尚且懵懂，会在妈妈打他的时候，拼命喊着“不打，妈妈不打”，可没有用。
女人依旧我行我素，疯狂地鞭打，在朴?F身上宣泄着莫名情绪，事后又拼命道歉。
第一次女人道歉的时候，他是相信的，女人哭他跟着女人一起哭，还安慰着妈妈不哭，是?F?F不乖，?F?F以后一定听妈妈话，女人不回答只是哭。
第29章 朴旻的幼年视角[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