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给我打死他!”
财神爷黑着脸吼了声,随后就开始骂骂咧咧:
“贫道本不打算干预你这邪修的命途,天道轮回自有收你之人,世间也不能都是好的,总要有几个恶的,这是万物平衡之理。
“但你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混账!还好那是个纸道人!
“可别把他魂儿打散了,天雷池和十八层地狱都给他走一遍!
“好好的修士不当非要当邪修,你要真伤了我外甥女,信不信这天都要塌个窟窿!都把自己法力封了,给我往死里揍!巨灵神在哪呐?还想不想要俸禄了?快去请赤脚大仙!过来给他一脚!”
“诺!”
一群天将轰然领命。
(三)
九日后。
李灵儿歪头打量着前方的山林。
仙宇楼阁无踪迹,精灵嬉戏多凡踪。
‘这就是度仙门?
李灵儿在袖中拿出一只宝珠,里面是娘亲刻下的地图,她沿路搜寻过来,各处景物都一一对上了。
这里就是曾辉煌了数万年的度仙门。
李灵儿抬手比划,沿着各处山头被削平的轨迹,大概还原出了‘百峰簇拥之景。
只可惜,而今已物是人非,此地已不见了上古时曾因某些原因盛极一时的太清道承,只留下了这些平坦的山头。
应是爆发过了大战,不过这大战最少也该是几千年的事了。
此地已能寻到许多凡人活动的痕迹,也是三四家仙朝边界交汇的地界。
“那,我该找谁去送信?”
李灵儿歪头打量着。
这应该就是这次考验中最难的一关了。
她也不急,先是架着白鹤落在半山腰,寻了一块灵气充沛之地,作出一幅要在这里修行一段时日的模样。
等她用法器挖了个洞穴、布置了法阵,在其内坐稳,又立刻拿出了一只只小老鼠的剪纸。
她轻轻吹了口气,身前多了十几只拇指大小的锦毛鼠。
“去吧。”
李灵儿挥了挥手,这些锦毛鼠化作流光消失在了洞府各处。
半天后,这些锦毛鼠聚集在了一处人烟罕至的山头附近。
它们无法向前,那里有天然阵势。
‘方圆千里就此处有异样,若是存在秘境,也只能是在此处了。
李灵儿捏着下巴仔细思索。
直接去探索肯定是不可能的,里面万一是陷阱怎么办?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虽然她有钟姨陪着,但若是动用了钟姨,自己的考核也就失败了。
这可是关系到,自己能不能从家里真正的走出来,像大哥和二哥那样,去其他世界好好闯荡一番。
人生总不可能只在山里待着。
那位地藏王叔叔说的对,没有拿起过、怎么能说放下,没有经历过滚滚红尘,何来的脱凡离俗一说?
想远了,想远了。
李灵儿仔细思忖,还是决定徐徐图之,反正自己带的纸道人够多。
半夜时分,李灵儿开始了初次尝试。
纸道人一号悄悄摸到了百里外的山角,前方似是有一个山谷,但外围出现了层层叠叠地山峦,根本没有路径能入内。
纸道人一号飞到空中,散开灵识,仔细搜索了一遍。
李灵儿修为虽然不太行,但眼力还是有的。
‘这绝非天然阵势,只是布阵之人对阵法之道的造诣已达到了登峰造极、返璞归真之境,应该是个厉害前辈的洞府。
李灵儿轻吟一二,纸道人一号自空中向下落去。
她灵识突然断档,本体精神都有被影响,只觉得飘飘忽忽,回过神来时,已是在山脚处。
呃,好强的阵。
李灵儿决定让纸道人入阵试探一二。
纸道人站在山脚,对着前方拱拱手,朗声道:“晚辈奉家中长辈之命,前来寻度仙门之仙,恳请前辈现身一见。”
李灵儿保持着躬身拱手的资质,等了大概片刻。
她抬头瞧了眼,各处都没什么动静。
月光洒在山脚的草地上,两只野兔歪头看着她。
她再次开口,接连喊了三遍,等了大概一个时辰,都没半点回响。
此地仙人该不会不在家?
李灵儿仔细思忖,正准备转身离开、再行谋略,脚下刚动,脚下却缓缓浮现出了一只石板。
石板上写着三行字迹:
候久心则诚。
其内存道承。
七星可入阵。
李灵儿细细感应,发现这石板是阵法的一部分,只显露了一会儿,又回到了草地之下。
此地一草一物,似都是阵法所化。
七星可入阵?
李灵儿心底划过了一连串的‘知识点,从小就被母亲朝着吃喝玩乐方向培养的她,倒也是跟着各位叔伯姑姨学了些本领。
‘咱那个名字都没的大师伯,那可是阵法的行家。
李灵儿脚下迈出一步,周遭景色顿生变化。
她也不去管,直观踏七星、走日月,身形左右晃动,周遭景色连续转变,但却无法乱她心神。
最后一步踏出,前方似是竹林之景。
“哈哈!”
李灵儿开心地笑了声,还没等她笑声落下,纸道人蓬的一声化作了纸片,漂落在了竹林边缘。
呃,感应断了!
李灵儿瞪大双眼,这可是娘亲传给她的拿手本领,从没有过这般被切断感应的情形。
这里还有人也懂纸道人之法吗?
李灵儿压制住了立刻遁走的想法,坐在那细细思量,随后又派出了两次纸道人。
每次都能轻松闯过外围大阵,但只要抵达竹林边缘,就会被那里的阵法切断自己与纸道人的感应。
这阵法,未免也太给力了。
怎么办?
李灵儿抱着胳膊开始思考了起来。
父亲给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让她来度仙门送信,而度仙门如今只有这一处阵法有异样,其他地方连废墟都没留下。
甚至,凡人的城镇她都悄悄观察过了,没有能让她产生‘那就是我要找之人念头的生灵。
本体入阵?
那未免也太不稳妥,自己考核分非得被扣光了。
可,父亲让自己来送信,这除了是考核之外,也是父亲的一件事。
自己受父母授命之恩、抚养之德,若是连父亲交代的小事都畏首畏尾不敢去做,心中只挂念那考核之事,岂不是太过自私了点?
“先帮父亲送到信吧。”
李灵儿在袖中取出了那只小铃铛,给自己壮了壮胆,轻吸了口气,让这具带着耳坠的纸道人踏上了征程。
本体在纸道人身上,那自然就不会被阵法切断感应。
正如她所料,她一路抵达了那竹林前。
竹林内依旧是阵法。
竹林外有一面石碑,上面刻录了一本高明的修行之法,正是度仙门道承。
‘看来,前辈是想让进来之人,拿走这修行之法就算了,不要再继续入内。
李灵儿继续朗声喊了三次,这次足足等候了三个时辰。
然而并没有任何动静。
她还就不信了!
李灵儿抓起她钟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纸道人进入了竹林大阵。
很快,一股熟悉的感觉悄然而生。
糟了!
是爹爹的连环阵!
(五)
吱哟、吱哟。
被法力包裹的木牌悬在树枝下,随风轻轻的摇晃着。
【迷路了?】
李灵儿张张嘴,这具纸道人的小脸上满是茫然。
她一个李家的女儿,竟然会被家传阵法给困住!
这东西不是不外传吗?
曾几何时,她都以为自己回家了。
连环阵无法可解,唯有主阵之人放自己入内,或者强行摧毁阵法,才可破阵而出。
她现在被封了修为,法力虽然有,但只有一点点,怎么可能冲的出去!
爹爹在耍她?
还是说,考核分直接完蛋了?
李灵儿颓然叹了口气,她按自己印象中刚走过的路径,漫步向前走了一阵,无视了那些晃动的木牌,淡定地走入了一间林间的茶室。
果然,连茶室都复刻了,还说这里不是爹爹布置的!
不过,也不太对。
李灵儿仔细感应着,细细回味着,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异常。
这里的连环阵,并没有那种空灵空寂的晦涩道韵,也不存在任何大道至理,更不是返璞归真的那种,反而是,有点像是……比较早起版本的连环阵。
对于度仙门的故事,李灵儿从小就听母亲讲,也曾听在天外秘境养老的万爷爷,讲述度仙门鼎盛时是何等风光。
那是爹娘曾经的宗门,爹爹和娘亲、小娘就是在度仙门相识。
现在他们家住的小琼峰,都是从度仙门直接挖走的呢。
呃,等会。
爹爹让自己来给人送信,度仙门已是不见了踪影,娘亲好像说过,有一位阿姨与爹爹的故事,其实蛮遗憾的。
这点倒不是娘亲多大方。
她娘骨子里可小气了。
李灵儿是知晓的,爹爹与三位娘亲,与其说是夫妻,更像是修道路上结伴而行的道侣。
李灵儿从小就没看到过什么争风吃醋,三位娘亲互相礼敬,大娘诞下的两位兄长,对她也是疼爱有加。
虽然小娘喜欢打打杀杀,还没准备要个子嗣,但小娘也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
李家恩宠十斗,她独占十二斗,两位哥哥欠一斗。
谁会布置这种原汁原味的连环阵?
李灵儿仔细思索,很快就想到了娘亲所讲故事中的一人。
那巨大的罪恶!
咳,不是!
那个嗜酒如命的小师叔,小琼峰第一套连环阵的实际经手人,被爹爹当年用糖豆丹和稀释迷药哄着,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仙力的酒师叔祖!
诶?娘说的一点遗憾,爹爹让自己来送信。
难道是爹爹和他的师叔都有……
李灵儿的双眼顿时充满了光亮。
“酒前辈!您还在这吗?”
她开口呼唤着,又起身对着阵内方向做了个道揖。
等了片刻,各处依然没什么动静。
李灵儿壮着胆子,接连喊了几声,用了度仙门晚辈、太清道承小后生、小琼峰一脉小弟子等自称。
竹林安安静静。
茶室也铺了一些灰尘。
娘亲说,酒玖前辈嗜酒如命,该不会现在喝醉了?
仙人一醉那可不是小事,睡个百八十年的都有呢。
李灵儿仔细思索着,又静静等了小半天,最终还是使出了绝招。
“家父……李长寿……”
哗——
林间突然出现了阵阵强风,灵气似乎有些躁动,大道之庭的一缕威压镇压而下。
李灵儿手中‘铃铛立刻悬浮在了她空中,避免李灵儿被大道镇伤。
这般名讳可轻易提不得。
“嗯?”
一声轻咦在后方响起。
李灵儿扭过头,就看到了那一脸困倦、揉搓眼睛的‘少女。
她穿着麻色短衣与短裙,胸前的布料明显承受了它们不该承受的压力,中短长发披散在肩上,纤细的腰间挂着一只灵宝葫芦,那双大眼带着几分还没睡醒的懵懂,吹弹可破的俏脸上写满了迷茫。
呃,这位前辈跟娘亲描绘的好相似。
但怎么感觉,不是太成熟的样子。
李灵儿头顶的‘铃铛传下了一缕灵韵,提醒李灵儿,这就是她要找的正主。
麻衣少女小声嘟囔着:“长寿?他回来了吗?”
“那个,”李灵儿小声道,“家父……”
“哦豁!你是长寿师侄的女儿?”
麻衣少女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灵儿,身形一闪出现在李灵儿面前,手指戳了戳李灵儿的脸蛋、撩了下李灵儿的头发。
“前辈……”
“法术伪装下面竟然还藏了面具伪装,果然是一股子寿味儿!”
麻衣少女在李灵儿耳旁凑了出来:
“你娘是谁?玄雅?灵娥?你的眼跟灵娥很像,你是灵娥的小姑娘?他们怎么样?是不是天天逍遥快活?啧啧啧,这都几千年了,总算想起我这个老师叔喽。”
“呃,家母他们隐居都过万年了……”
“我醒着的时候不多,对岁月感知没那么敏感。”
麻衣少女闪身出现在前方,伸了个懒腰,周遭阵法自行消散。
“来吧,故人之女前来,我怎么也要招待招待,是你母亲让你来的?也就我娥有这分心,哎!”
李灵儿忙道:“家父命我送书信给前辈。”
她连忙在袖中取出一只信封,恭敬地前递。
麻衣少女脚步顿住,却并未扭过头来,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
“我不看,”她嗓音有些暗哑。
李灵儿有些不解:“前辈您的意思是……”
“帮我烧了吧,我才不想看他的信,”麻衣少女哼道,“我又不是他小琼峰的人,他挂念我干什么?终究不过是戏弄我罢了,用丹药仙酒骗我给他干活,你爹心眼儿坏透了!”
“啊,这,”李灵儿小声道,“可这般,我该如何跟父亲交差呀。”
“你把信放那吧,随便丢哪儿,你进不进来?”
“好的好的,”李灵儿将信封摆在了茶座上,不放心地用了点法力禁锢住,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前辈好像有点怨爹爹?
她倒也不好干涉长辈间的这些纠葛,就纯粹当晚辈拜访就是了。
然而,片刻后。
李灵儿在主楼中,抱着一本阵法讲解细细品读,有个借口要去搞点吃的女仙人,一不小心就闪到了连环阵中。
麻衣少女背着手在茶室路过,扫了眼那只普普通通的信封。
“哼,看一眼其实也没事。”
“若他诚心诚意对咱道歉,咱也不是不能原谅他久疏问候。”
“他其实也挺忙的,大道之庭要维护整个天地的均衡。”
“嗯……看在他救过这个天地的面子上……”
她低头将信封拿了起来。
屋内看书的李灵儿差点笑出声。
但李灵儿表情突然一变,赶忙正襟危坐,低头认真读书。
林间泛起了淡淡道韵。
麻衣少女打开信封,拿出来的却是一张空白信纸。
“他无话可说了?这什么意思?呸!”
信封突然出现了微弱的痕迹,痕迹迅速变得明显,那似乎是一幅画作。
画作中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地,一个大葫芦状的丹房。
阳光洒在丹房内,有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背着手、垫着脚,全神贯注地朝前巴望着,肌肤莹莹散发着光亮。
画作渐渐消退,而后再生变化。
先是麻衣少女坐在大葫芦上,一脸贼笑地用手指试图去戳那个模糊的男人身影。
而后是在一间草屋内,三个美丽女子醉倒在那,身旁散落着‘模拟仙生的木牌,各自有些衣衫不整。
随后是在东海大会,她抓着自己的大葫芦送到那个模糊身影面前,口中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三幅、四五幅……
麻衣少女愣愣地站在那,眼眶逐渐泛红微微湿润。
一缕微风突然吹过。
那信封自行离了她指尖,在林间慢慢飘动,上面仅剩下了那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她、凝望着众生。
不知不觉,信封外围出现了火苗。
“哎!”
她急忙冲了上去,想将信封护下,但她刚冲了没两步,那信封中的模糊身影仿佛活了过来,她眼前一黑,撞在了一个还算宽阔的背影上。
麻衣少女抬头,所见是那张扭头看了过来的侧脸。
她立刻想抽身后退,但双手像是不听使唤,紧紧抓住了这人道袍的两侧,低头用脑袋轻轻撞了上去。
“你过来干什么……你不去忙你的天地大事……你还知道来看看我……”
“跟我回去了。”
他温声说着,并没有再问询或者征询什么,慢慢转过身来,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我备了几窖万年份的仙人醉。”
“我才、才不要,你最好对本师叔客气点,我现在可是很厉害的……”
“嗯?不去算了。”
“哎!你这人,你最少说个请字嘛!我可是你明媒正娶、呸,我可是正牌的师叔!”
“是是是,酒师叔,请跟我回天外小琼峰长住。”
“这还差不多。”
麻衣少女抬起胳膊,小手摆了过去:
“扶本师叔一把,我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起长途跋涉……喂,你干什么,你女儿还在屋里呢,别闹!哈哈哈!哈哈哈!错了!错了!”
屋内。
李灵儿满脸黑线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太极图,随后又摇摇头,继续埋头读书。
她就知道!
什么试炼不试炼的,爹爹本体甚至一直都躲在信封里面!
她在路上哪怕有半分松懈,肯定要被爹爹罚抄经文几百遍!
李灵儿心底糅开了一段回忆,那是她跟母亲一起在仙灵池泡澡时,母亲趴在十二品灵莲的莲叶上,对她柔声叮嘱过的……
“灵儿,你去了度仙门后,记得仔细搜索,莫要轻易换地方。”
“她就在那。”
“她在那等了很久,一直不肯离开,时而浑浑噩噩,时而清醒着发呆。”
“度仙门都没了,岁月更迭,沧海桑田,可她依然在那等着,她把自己困死在了那。”
“娘,那是谁呀?”
“她叫酒玖,啧,罪恶滔天的酒玖。”
(完)
李灵儿游后五部洲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