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杨纯提议应当早点回王庭,妙善表示同意,毕竟出来也有那么长时间了,该转的地方也都转了一遍。
然而就在他们调转马头准备出发之际,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紧接着便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此去赤谷城有二十多里地,赶回去是来不及了,二人只得朝离这最近的一处村庄——墨庄赶去,当他们快马加鞭来到那里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
杨纯冒着倾盆大雨敲开一家农户的茅草屋,里面住着一对年过花甲的老夫妻,夫妻二人都是本分的牧民,因为这个地方常年有大风暴,所以这个村落的居民都学汉人改建木屋,甚至是石头堆砌而成的房子居住。
杨纯和妙善换上了老妇人拿来的衣服,穿着刚好合身,老妇人说,这两套衣服是她儿子和儿媳生前留下的,说到这里,夫妇二人脸上皆难掩悲伤,老妇人竟忍不住掩面而泣。
“你说你这老婆子,你没事说这些做什么,二位千万别见怪,我家老太婆就是这样。”老大爷愁眉苦脸地苦笑道。
老妇人忙擦去眼泪,破涕为笑道:“真是对不住了,我不该说这些的。”说罢忙去提了一壶热茶过来,给杨纯和妙善每人倒了一碗热茶,“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妙善虽换了身衣服,但那衣服有些单薄,身上还是觉得很冷,喝口热茶确实舒服许多,她非常感激地冲两位老人打了一个托肩礼道:“谢谢。”
她只顾喝茶暖身,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杨纯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家人很穷,房子很破,很多角落都在滴滴答答漏水,但屋子的一些家具以及日常用品都是新的,比如茶壶茶碗,桌子椅子,还有吃饭用的筷子……
也许在别人看来,这一切似乎再平常不过,家具坏了,重新置办便是,日常用品也是可以随时更换的不是?
但杨纯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不踏实。
他没有将这种不踏实表露出来,也没有对妙善说,反观妙善,好像和这对老夫妻特别地投缘,三人聊得热火朝天,杨纯反倒觉得自己像空气一样被忽视了。
夜里睡觉的时候,因为整间茅草屋只有两个房间,老夫妇睡一个房间,杨纯和妙善只能将就睡一间屋子,不过屋子里却有两张床,床架床板以及被褥都是新的,就好像那对老夫妻知道他们要来借宿,提前准备好了似的。
两张床的中间隔了一块木板,硬是将本就不大的小房间隔成了一个小套间。
妙善躺下来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杨纯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翻来覆去睡不着,事实上,外面雨水冲刷着地面发出啪啪的声音对他的干扰并不大,如果他真的想睡,就算是外面在打仗,他也得照样能睡着,问题是他心里装着事儿。
就这么半睡半醒熬到了下半夜,雨终于停了,漆黑的夜却是出奇的宁静,静得就连一枚绣花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声响。
“公主,我等奉命在乌孙外围接应,后续部队会陆续赶来。”
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杨纯不由打了一个激灵,他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方才知道这一切并非在梦中。
公主?
妙善?
他下意识地歪过脑袋,却发现隔壁的床上只有一床掀开的被子,妙善去哪儿了?
“两位辛苦了,对了,屋子原先的主人去了哪里?”
屋外传来妙善的声音。
好家伙,原来她们是一伙的?
怪不得……
杨纯没来得及多想,下了床,打着赤脚,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上,继续偷听他们的对话。
回答妙善的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原先的主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已经被我们处理干净,公主您大可放心。”
妙善又惊又怒:“为什么要杀了他们?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他们知道得太多了,公主应该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有死人才能替我们保守秘密。”女人说道。
男人接着道:“公主,屋里那个男人可是乌孙的接待使杨纯?”
“他,他不是杨纯。”妙善眼神闪躲,吞吞吐吐地说。
杨纯大惊失色,他终于明白妙善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陪她出来了,敢情外面有个地下交通站啊。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秘密行动?
后续部队?
难道是一举灭了乌孙?
“公主就别替他隐瞒了,我等先前已经打听过,此人定是杨纯无疑,公主请看。”
女人拿出一张画像在妙善面前打开。
杨纯透过门缝看到了那副画像,不禁大吃一惊,画上之人不就是他吗?虽说没有像照片那么清晰,却和他本人有着八九成像。
还有妙善对面站着的那一男一女,不就是那对老夫妇吗?虽然相貌没怎么变化,但气色明显比之前光亮了不少,显然是之前经过乔装打扮了一番。
妙善神色一下变得有些慌张起来,片刻便恢复成公主的那股高傲之气,“杨纯不是乌孙人,你们不能动他,不仅如此,此次攻城,不得滥杀无辜百姓。”
男人冷冷一笑,“他是汉人不错,但他在匈奴为官,如今又成了乌孙的接待使,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女人首肯道:“没错,公主,杨纯是伊稚斜的结义兄弟,而且深受军臣单于的器重,不久前是他亲手杀了常山,断了我们在匈奴最有利的眼线,大王有令,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的人头带回去。”
“父王要杀他,那是因为对他不了解,杨纯是个难得的治世能臣,怎能说杀就杀,至于那个常山,背主弃义,陷害忠良,死有余辜。”
“公主千万不能这么说,你的这些话一旦传到大王那里,大王肯定会降罪于你。”男人皱着眉头说道:“如今大王一心想灭了乌孙,尔后向匈奴进军,我等出发之前,他三令五申交代我们,不管是匈奴还是乌孙人,只要敢阻挡月氏大军,一律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包括那些无辜的百姓吗?”
“公主,您就听大王的吧,您要是下不了手,就由我等先护送您回咱们月氏,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女人说道。
房间里的杨纯听得一声冷汗,得,这次真的掉进贼窝里了,这个月氏国王也真够狡猾的,所谓的和亲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目的就是让乌孙麻痹大意,然后再来一个出其不意,一举全歼乌军。
难怪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乌孙的巡逻兵,原来早就被这些人给清理干净了。
照这么说来,这个墨庄上上下下一百多号居民也已经被彻底清洗了。
事到如今,想从这里轻而易举的逃出去已经不可能了,当务之急,还是想想如何应付这些人。
“公主,属下这就去杀了那个杨纯。”男人似乎很不耐烦妙善的优柔寡断,提着刀就往杨纯这边走去,妙善立即拿起桌上的弩箭向他抛去,只听呼的一声,弩箭从他耳朵边上擦过去,稳稳地扎在了门板上。
男人吓得停下脚步,公主的箭从来都是例不虚发,刚刚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他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趁外面在起争执的时候,杨纯决定从后面的窗子翻出去,他当然知道脱身很难,但还是想试上一试,总不能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来宰吧。
谁知,房间的窗子早就被人从外面钉得死死的,根本就推不动。
第一百四十五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