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谦之怏怏出了门,赵廷衍无意与他在人前争执,转首独自一人上了马车。
上车前,他特意嘱咐睿善派人去将顾棠请到东宫。睿善麻利地安排妥当,回来复命时又被赵廷衍唤上了马车。
“殿下,顾大人那边已经派人去了,估计您的车驾回到东宫时,他就能到了。”睿善规规矩矩坐在近门处,见赵廷衍一脸疲乏地闭目点头,只觉心口堵得难受,“殿下,奴婢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赵廷衍闭着眼低低嗯了一声。见他没有反对,睿善放大了些胆子:“殿下对顾公子太纵容了些。方才在驿馆他大放厥词,惹怒了涂隽,若不是您心善替他收拾烂摊子,估计此刻东海王已经在陛下面前狠告他一笔了。他倒好,不仅不念殿下的情,还任性妄为、简直让人不知所谓。”
听着睿善喋喋抱怨,赵廷衍忽而轻笑,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那是故意为之。”
“故意?”睿善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一下子有些懵,“他为何要故意激怒涂隽?”
赵廷衍长长舒了口气,似乎终于将一上午的不快抒散了出去:“我带他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辨明兰亭序的真伪。质疑兰亭序,不管我表现得如何谦和,都会惹涂隽不快。谦之明白这一点,所以便将所有的矛头都引到他自己身上,他唱白脸,让我唱红脸,他做坏人,让我做好人。如此一来,我能居中周旋,局面便可以转圜,若真闹得太难堪,他便将所有罪过都揽到自己头上,以免牵连到我。”
“啊?”睿善一愣,再一回想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他了。”
“他本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人,做事没有章法,你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除了你,堂上那些人恐怕也一样,都被他蒙在鼓里呢。”想到顾谦之在驿馆的一举一动,赵廷衍不由哑然失笑,“东海王居心叵测地当着涂隽的面夸他慧眼如炬,就是想引起涂隽的警惕。没想到雀奴这家伙竟直接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他越是表现得像个徒有虚名的草包,涂隽就越轻视他,他便越有机会仔细观察那幅兰亭序。除此以外,他这么做,应该也是为了给自己、给我留条后路。没有亲眼见到那幅兰亭序,他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偏偏东海王把他捧得如此高,若连他都看不出破绽,涂隽的气焰岂不是越发嚣张了?恐怕到那时我的颜面也会跟着一起丢尽的。雀奴把自己装成草包,草包辨不出真伪那是理所应当,最多不过是被人耻笑不学无术,却不至于让涂隽他们得寸进尺。”
“顾公子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全?”听完这番解释,睿善有些难以置信,略一沉吟之后,又轻轻拊掌叹道,“顾公子行事不循常理,可这用心却被您看得透透的。依奴婢看,您才是真正的慧眼如炬。”
吹捧自然是令人受用的,赵廷衍安然闭上眼睛,嘴角的弧度仍未散去,口吻却沉重了起来:“他虽有心替我解忧,但终究还是怪我没能护住那幅字了。也罢,涂隽的兰亭序既已被证实为赝品,父皇那边我也好交代一些。不过东海王居心不良,恐怕会借明日围猎为难谦之。速速回去处理完政事,你再随我去一趟顾府吧。”
赵廷衍轻车简从到达顾府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听说顾谦之回来之后主动跑去祠堂跪了大半日了,他忍不住皱眉,快步赶了过去。
推门之前,赵廷衍从门缝里悄悄瞄了几眼。顾谦之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完全不似之前被顾棠罚跪时那般敷衍。
听到门口处的动静,顾谦之猛一回头:“你怎么来了?”
赵廷衍也不理他,负手在他身侧站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你既答应了东海王明日去参加围猎,就该早些休息、养精蓄锐。如此自罚算是怎么回事?”
顾谦之迎着他的目光顿了片刻,赌气一般垂下头,一声不吭。
这副倔驴脾气真是难治!赵廷衍暗暗骂了一句,耐住性子蹲下身。
“今日你和涂隽论及王右军,令我骤生感慨。众人始终关注他手下的生花妙笔,却冷落了他怀中的一腔热血。笔性墨情,皆赖以书者之性情。王羲之是何性情?他素来以骨鲠闻名。他恨朝廷未有深谋远虑,忠言佳谋弃而莫用,遂令天下将有土崩之势,累以经年,竟无一功可论、一事可记。他的服食养性绝非贪图畅快,绝非只求一人一身的逍
第三十一章 和好如初[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