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书田?受四十亩好田,老二只分得十几亩坡地。老人笨寻思:老二迷糊人儿,心眼不够使,多留也守不住,按说是受了委屈,两旁事人连连晃头,看着不公,说:老大娶媳妇又不是大风刮来,凭什么老二受屈?这风言风语不久就烟消云散,来得急,去打快,就像秋天的云,秋天的雨。人家事主没名儿都不提,旁人着哪门子急?也还历练人拎得清:说老人看重的是家业,凭没名儿那黏憨落道个主儿,给个金山银山怕也化成水儿,飞成灰。正应了那话:傻人傻命,吃亏是福。没二年闹土改,就见了分晓。
老大艾书田终久念兄弟的好,就那十几亩地,没名儿也侍弄不好,凭自个儿也打不了几把粮食。老大让伙计恩长给搭把手,也真会巧使人儿,也没见东家给恩长加工钱,恩长兴许是乐意,也许是被东家捉住了把柄,不粘声不粘语,净?着起早贪黑受苦受累,为没名儿那十亩田,白搭上了不少劳累汗水。没名儿呢,吃凉不管酸,不食人间烟火,又不大懂人情世故,得了便宜也不走心。香久却不落忍,她见不得好,平日里免不得投桃报李,缝缝连连,浆浆洗洗,有好吃喝,没等到恩长就咽不下嘴。天长日久,大嫂田凤娥就多了心,跟男人趣咕,男人说,我还求不得呢,这样好,辕马前头还栓头槽驴呢,上坡不用鞭子赶,呼呼朝上撵,这回老二的田不用我操心了。凤娥笨心想想也是,庄稼人心疼的是钱,左右掂量,心想那东西又使不烂,赶天黑还不睡没名儿炕上!
殊不知痴男怨女若动了真情,横道大河也隔不断春火焰,百头牛也扯不住倾倒山。都传没名儿家捡了一个白送的伙计,多一个拉帮套的男人,前半句说没名儿捡便宜,后半句那话不中听。
原来旧时北方乡村遗风,男人废人不顶用,女人再养一个男人搭伙,图生活,顾日子,家男人当软盖王八,那叫拉帮套,好说不好听,终究让人耻笑。没名儿不缺胳膊不少腿一个大男人,眼皮底下干瞅着俏媳妇贴一个俊后生,干柴烈火,难怪满庄跑舌头。好话不出门,艳闻传千里,恩长香久的桃闻艳事,一时在三步两座桥传得满城风雨,比看大戏还热闹,还兴奋,就像晚春满天吹拂飞舞的柳絮,风和柳絮窃窃私语,却只瞒着垂条河柳。这番柳绿桃红的瞎话,只有香久和恩长懵懂不知,还蒙在鼓里。夏挂锄,寒猫冬,北方半年里格楞,没名儿冬追班,夏听影,寻常日里也哼哼,要嗓没嗓,要声儿没声儿,走火入魔,还真把自己当了影虫子。除了恋皮影,除了家里敬佛龛,没名儿见着庙台儿就许愿,就烧香,不杀生,不害命,走道也怕踩了脚底下。平日里横草不拿竖草不握的艾仁田,还一宗好:拿家养的大花牛当兄弟,冷了披棉被,热了摇蒲扇,套车怕累着,犁地怕屈着,冬天梳毛,夏天洗澡。有好嚼谷,宁肯自己受屈,也不让大花牛短了嚼谷。这样男人没人指望,这样的男人有好命,有田有粮,炕上还有个俊媳妇,别看瞧着不香甜,不几年香久给没名儿添了一儿一女,大小子叫满仓,闺女叫麦熟。旧时一个乡下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能作何非分之想?幸好刘香久喜好侍弄花草,喜欢做针线、剔鞋样儿,喜欢花草唱落子,就像清白的蓝天上,不能少了霞光、云朵和月亮。她从很远的娘家?e来两棵柳叶桃,开出一树红,秀出一盆白。白的象月照窗前雪,红的象晚照洞房喜烛台。她守着那两株柳叶桃,排遣心中的空旷和寂寞,也守着女人的心香。但凡爱花的女人,心中都有些向往。谣传象八月的黑蝴蝶,摇摇摆摆,忽飞忽灭,专扑向腻如红粉的熏风艳朵。如风过耳,流传的彩话也象春风秋雨一样,吹拂点染着三步两座桥边的春花秋月,连桥边的石塔,也喜爱倾听风流韵事,人间情话。她养的柳叶桃一盆开白花,一盆开红花,满枝的花朵,坚硬肥厚的桃叶,沁出淡淡的苦味儿,传说是南方的植物,乡亲们没见过,一提起柳叶桃,满庄人就想起刘香久。没名儿媳妇从此不叫刘香久,都爱把那个俏生而又苦命的女人叫做柳叶桃。故事的女主人叫成了柳叶桃,也就不大支护恩长的大名,徐恩长家安在碾道房,碾道房就成了恩长的代号。三步两座桥正经不正经的女人,也喜欢叫他碾道房,从此柳叶桃和碾道房,常挂人嘴边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吐出来总有一股子暧昧的味道。
田里老少爷们、姑娘媳妇[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