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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二十七[2/2页]

六州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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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哦,我让村长看着我的地,等孙孙长大了,我就还回来继续种地。唉,我们稷州的地好啊,土肥得很,就是……”
      他深深叹了口气,已无半点几个月前在稷州护城河前的茶摊上的气势。
      贺今行把陶碗又递回去,“我已经喝过了,老伯您喝吧。”
      他说着侧身指了指自己那桌,裴明悯向他们小幅度地挥了下手。
      老人又吞了下口水,犹豫片刻,端起来喝了半碗,把剩下的递给两个小孩儿。
      一刻钟后。柳从心惊醒,回身看向码头,见装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要走。
      贺今行叫住他,拱手道:“有祖孙三人也去往江南路,可否搭一程你的船?”
      小事一桩,他点点头。
      “孤老幼子,从心路上若有空闲,还请照顾一二。”
      听了这话,柳从心停顿片刻,才迟疑着应了声“好”。
      他面上怪异的神色一闪而逝。贺今行看到了但没多想,去向王老伯说了,老人牵着孙孙们连连感谢。
      “哥哥你吃。”小女孩儿举起一只点心袋子,踮着脚往他面前送。
      “谢谢软软。”他蹲下来,拿了一块点心。这点心是裴明悯叫人送的。
      女孩等他拿走后,就把袋子抱在怀里,看着他笑。清澈的眼睛里,是明晃晃的喜悦。
      贺今行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软软以后要是上了学堂,要好好读书。”
      “嗯,软软记住了!”小女孩儿用力地点头,“哥哥再见。”
      江水汤汤,渡船逆流而上。
      太阳隐于重云,忽而大风来,卷起水浪拍响船壳。
      裴明悯恰抱了琴自舱里出来,船身一荡,他立刻抓住舱门。
      过了十来息,他慢慢适应了,才走上甲板。
      “晕船么?怕不怕?”张厌深撑着船舷,转头笑着问他。
      仆人在甲板中央铺了地毯团垫,他坐下来,把古琴放于膝头,也笑道:“不晕!不怕!”
      贺今行站在甲板最前端,视野里尽是向他奔涌而来的江水。
      他张开双臂,任河风穿过身体。
      “欲渡长川,何惧狂澜!”
      “咚——”
      琴音逆风而起,如惊涛拍岸,浩荡不绝。
      他回身看向弹琴的人。
      裴明悯披了件广袖丝袍,云纹随风如水流,手下弹拨不停,也看向听琴的人。
      目光相触,两人皆微微一笑。
      “江水发源于昆仑,横贯东西,大小支流千余,最古老的地理志里就已有它的身影。”张厌深席地而坐,悠悠开讲:“河流孕育文明,文明催生智者。自大禹治水始,千古人物生生不息,如群星闪烁至今。老子说上善若水……”
      江上风长,又无烈日,夏日里难得凉爽。在张厌深温和的声音里,渡船一路晃远。
      一行人走了两三日水路,跨进甘中地界,下船再乘马车。
      北上七八日,贺今行与裴明悯从道家老子听到法家韩非子,一度因“合纵连横”而争论不已,又因“兼爱非攻”而抵足夜谈。
      游学路线全由张厌深做主,他好山水,一路少及城镇,跟着的下人们都疲累不堪。难得走到甘中第一座大城——银州,裴明悯便干脆让他们都留在城里休整。
      而后雇了当地的向导,租了马往周边地县而去。
      他自下了船便不再碰宽袍,与贺今行一样,穿窄袖修身的单衣。要骑马出城,更是换了短打。
      甘中路比汉中路地形要崎岖,物产多矿藏少林木,因此尘土重。夏季干燥,马蹄踏溅,飞尘更甚,衣衫很快便沾了一层灰。
      他从前在意这些,在甘中路走了两三日,忽然就不在意了。
      张厌深说,要了解一个地方的风俗人情,最快的办法便是寻一处村落,找几位老人。
      因此他们走了大半日,在太阳落山时就近寻了个村子借宿。
      借宿的人家是一对老夫妻,儿女都住在邻近的兴庆县城里,所以有空出的房间。
      两位中年向导睡一间,张厌深睡一间,剩下两个少年人便在堆杂物的房间里搭了凉席。
      土筑的房屋只开了一个窗,窗上还糊了纸,房间里闷热不已。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没好意思去揭了窗纸。
      赔付钱财不是问题,问题是事后肯定要劳动人家糊上去。屋主人年迈,腿脚不便,他们不忍心。
      好在都已累极,往赤竹编的席子上一躺,也不管热不热、硌不硌人,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贺今行忽然感觉到脸颊上一点冰凉。
      然后响起极其细微地“啪嗒”一声,又落下一点在额头。
      他睁开眼,抬手摸了摸,是水。
      很快越来越多的水滴下来,屋里四处响起“啪嗒”声。
      他坐起来,推了推睡在一边的少年。
      裴明悯跟着坐起来,尚不明白状况,倒是感受到被硌了一晚上的疼,一边下意识地活动肩膀一边问:“怎么了?”
      “好像下雨了。”贺今行隐约听到雨打瓦片的声音,摸索着下床,“这屋顶漏水,我出去看看。”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屋里漆黑无光,他怕裴明悯跌倒,便又摸索着绕过去,抓着对方的手臂把人带出房间。
      果真下雨了。
      两人站在屋檐下,都情不自禁地长舒一口气。外面实在凉快太多。
      月亮被乌云遮蔽,星子黯淡,贺今行估摸着不到五更。
      他与裴明悯正琢磨这会儿干什么好,张厌深那屋里就亮起灯光,随即房门打开。
      两人贴着屋墙过去,行礼道:“先生。”
      “果然。”张厌深看着屋檐上挂的雨帘,“你们也被雨点给打醒了?”
      他俩笑笑算是默认,看来漏雨的屋子不止他们这一间。
      “既不能躺着听雨到天明,那就站着看雨,听我说吧。”老人背着手,抻直了脊梁,目光穿越夜雨不知落在何方。
      他沉默良久,才慢慢说起来,说起圣人向往,说起天下大同,直说到东方破晓、雨霁日出。
      那对老夫妻做了早饭叫他们一起吃。两个向导一直没起,裴明悯要去敲门时,对方才打着哈欠出来。
      饭后说起屋顶漏雨的事。老夫妻向他们抱歉,说是许久之前就漏了,但老头子爬不上□□,所以一直没修。
      贺今行:“不如把屋顶修好再走?”
      其余人皆点头赞同。
      老夫妻喜出望外,带他们去找早就准备好的茅草瓦片。
      □□架上屋檐,一名向导要上去,贺今行拦住他,“我来。”
      他爬上屋顶,接过递来的瓦片,看到其上已生青苔。
      待几片屋顶都修补好,已是艳阳高照。
      老夫妻切了井水镇的地瓜,几个人围坐着吃瓜。
      贺今行捧着一瓣,看对面屋檐上蓄积的雨水在太阳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忽地轻声叹了一句,“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身旁接上低语。
      他偏过头,裴明悯笑容清浅,“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说着拿自己的地瓜碰了碰他的,“与君共勉。”
      “好。”贺今行站起来,“千万间没有,修补十数间还是可以的。”
      他看着裴明悯,“我去周遭问问,还有没有需要帮忙补缺漏的。”
      “一起去。”裴明悯抓着他的手臂,借力起身。
      “学生!”张厌深叫他们,“雨后路滑,小心!”
      学生们一齐向后摆摆手,“先生放心!”
      两个向导对视一眼,各自再顺走一块瓜,边啃边跟了上去。
      几人在村子里忙到太阳下山,然后早早地休息。
      是夜晴朗无云。
      贺今行一觉醒来,他的书箧终于派上用场。
      同窗正在熟睡,他放轻动作,开门出去。
      对面屋里也走出两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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