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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莫名其妙[2/2页]

天涯踏血行 渡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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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王八蛋大白天竟就在官道上搜起死尸的身了,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收了一小包金银,搜得完了,才细细地看,不禁失笑:“妈的,老子说这些鞑子为了几千两金子就要追老子得这么远,这些家伙身上刮的居然有这么多的乌银假货,穷得真他妈的没法说也没话说了,难道竟是忽必烈没给你们发饷么?”
      那帮人兀自留在了草棚里没出来,却是都得了吴没骨头的吩咐:“那小太岁没走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跛子从缝里张了几次,看见了俞文照认认真真地拿死人的钱,哭笑不得地给众人一说,众人也都是哭笑不得,还是丁七郎道:“那小子在外面,不如我们在这里头吃了晚饭乘夜里路罢!那倒也凉快些。”
      俞文照一路走了,一路把了身上的金银乱丢,一离了平晋,好些时候都是有了钱都用不了,行商都给元兵管得极紧,动则打人抄了货物,若不是那些打点关节极是到位的商人,休想安安稳稳地做生意,那些面面俱到的人又大多在了大通衢处,到了僻静地方挣鬼的钱呀?但是一路上的大户却叫苦不迭,自了平晋向北,一路上每天都有失窃,少则几百,多则上千的银子第二天去看时平空都没了。
      偷了银子自己用不上,却是大户人家的命根子,俞文照每天都是睡了在人的房上,等了要听失盗大户的鬼叫。
      这一天,到得一处林子里头,天色将晚,找了柴生了堆火,那天给元兵追得掉了的那鸡爪骨也给他捡了回来别在耳朵上,这时候拿了下来横咬大口中,拿了一个元宝在手里头,对准了树后疾窜而过去时的野兔就打,那野地兔项上给他打个正着,力道出手又重,那野兔大地上翻了个身,挣了几挣,就不动了,俞文照笑嘻嘻地走上前,提了野兔的两条后腿,就往溪边走,却听了一人道:“小兄弟,小老儿错过了宿头,肚中又饿,相烦则个,我用了银子买你些兔肉,可好么?”
      俞文照张大的眼,笑着点头道:“这也是随手打来了,何用银子?老仗不嫌,晚生已是有幸!”边说了,取了小刀子就了溪水洗=剥干净了,穿在一根树枝上架在火上烤将起来,老头也是个没说话先笑的人,两人两张脸上尽是笑,笑得好像是老子见了儿子和儿子见了老子那样高兴。
      待得烤好了,老头从怀里拿了一把匕首来割肉,那匕首寒光流闪,形式古雅,相隔得有五六尺远,俞文照也还觉得那短匕上寒气森然,一瞧就知是极为珍贵之物,这老头竟用了来割肉,俞文照看得眼珠子直打转,算计了要想个法子拿了来自己用。
      “请呀,老先生!”
      “还是小兄弟你请!”
      “你请你请,请呀,老先生不用客气,老吾老以及吾人之老,敬老是后辈晚生们份内之事。”
      那老头还是不肯无动口开吃,把了自己切下的一条腿送到俞文照面前:“长者赐,不可辞!你小兄弟先尝尝罢!”
      两人推了半天,俞文照却不过长者之赐,只得告了罪,先吃了起来,脸上尽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老头六十来岁的样子,见了俞文照先吃了,自己却不开吃,直到了俞文照吞咽了下去,这才笑嘻嘻地问道:“小兄弟,可好吃么?”
      俞文照一呆:“老先生何出此言,为这话倒本该是晚生待老先生吃过后问老先生才是呀!”
      老头笑嘻嘻地道:“不必客气,在下区区问自是有原因的。”
      俞文照张大了眼睛:“没请教老先生是何原由?”
      老头还是贼忒兮兮地笑着:“其实在下区区跟了小兄弟好久了,足有四五百里路了罢,一路上小兄弟上线开扒,连了蒙古万户库里的罗刹人的那锁在小兄弟你的面前连个屁都算他妈的不上,小老儿一向也是做些没本钱的生意,也在贴木尔那里去了好几次,就是奈何那鬼锁不得,怎样,小兄弟,那你从库里拿了的天蚕丝织的软甲在下区区都不打主意,只求小兄弟定要教会了那开锁的功夫。”
      俞文照一跳跳起来,像是给踩了屁股上的尾巴的猫,红了脸瞪了眼凶巴巴地道:“你这还不是打老子的主意?”这一下子晚生后辈先生前辈都他妈的扔到了黄河里头喂了乌龟王八小鸡小鸭小兔子小花猫了,反脸之快,瞧得那老得比老狐狸的姥姥还老的老头子都呆了一呆。
      那老头本以为自己连了价值连城的天蚕软甲都不要了,只要他稍指点一下手法,照了江湖黑道黑吃黑见者有份的规矩自己也是好说话得连自己都不信了,却想不到这小鬼居然立马反脸,却不动气,笑盈盈地道:“小兄弟不教么?那也不打紧,只是刚才小弟吃的那肉只怕不妥当呀!”
      俞文照吃了一惊:“你动的什么手脚?”
      “那也没什么,只是在下区区小老儿一个不小心,漏了些毒药在上面,刚才本要提醒小兄弟的,却人老了一时忘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俞文照大怒:“你个老乌龟,怎能用这样下流的手段?这不是好汉作为,你下的什么毒!还不快拿了解药来?老子杀了你!”
      那老头笑眯眯地道:“只要小兄弟你——”
      也不待他把话说完,俞文照大声道:“你这老坏蛋,休想,老子不怕死,死有什么要紧,掉了脑袋碗大个疤,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个好汉,你害死了老子,自然有人不放过你,劝你还是交出解药给老子,然后磕头陪罪,老子倒可能只剁了你老杂种的两条膀子,不要你的命!”话说到这,就见他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弯下了腰,满脸痛楚之色。
      那老头还是一脸的笑意:“是么?那么小老儿就先削了小兄弟的两条膀子再说罢!”
      说着从袖里取出那把短匕,那匕首寒光四射,冷意沁人,瞧得俞文照瞪大了眼:“好东西呀,好东西呀,要是老子的就好了。兀那老杂种,还要加上你把你我手里的家伙送的小爷我,否刚老子杀了你!”
      那老头冷笑着一步步逼将过来,瞧了痛在打滚的俞文照眼中现出了凶光:“是么?小老儿却只要你说出开锁的法子就只再砍你两条手臂便够了!”
      老头还在进迫,不防那小鬼爪了把土向了他的眼里撒来,那老头向后一跳,伸了手挡住眼,俞文照跳起来,两脚踢倒了他,待他手刚一放开又是于把土地挥去,却老头只得又护住眼睛,没法子从地上起来。
      老头张开眼时,那小鬼已是没了影子,口中喃喃地骂着,四下一看,眼睛亮了。
      前面几步处一簇小草中细细地流泉,水浸润得地上的土都湿了,一串脚印向远处伸去,不是那小鬼的还能是谁的脚迹?
      正要循了足印追去,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了那小鬼的鬼叫声,边叫了还边哭:“妈呀妈呀,我肚子痛得要死了呀,你们来救我呀!爷爷呀,奶奶呀,我快死了啊,再不来我真的死了呀!”
      老头听得这小子脓包到这等地步,笑破了肚皮,就了火堆做了个火把当下循声找去,走不多远,就见了那小子在乱草里满地打滚,老头得意之极:“小子,我老人家耐心可不好,你要是再有花样,老人家我可对你要下重手了——”不防脚下一紧,跟了向前一扑,然后脚向了天上头朝下被吊了起来,这时候那老头还没丢了火把和那匕首,借了光看时,自己脚上正吊了一根草藤,自己头下脚上离了地足了两丈。
      老头还在发呆,却见俞文照已是从地上跳了起来。
      俞文照一脸的笑:“老先生,你老可是荡秋千么?”
      老先生当然不是荡秋千,老头气得都要晕昏了,却还问:“你没中我的毒?”
      俞文照笑嘻嘻地道:“老先生,你老人家可是荡秋千么?真好玩!”说话间,竟搬了一块大石头到老头的正下方,对准了他的头,若是那草藤断了,老头倒撞下来,脑袋定要开了那好他妈好看的花。
      却又无巧不巧的老头已觉了脚上松动了,开口求告道:“我的小祖宗呀,你放我下来好不好?这上面一点都不好玩!”
      俞文照笑道:“你老人家是骗我小孩子罢!你那么自在,却说不好玩,这是怎么说起?”
      老头急得一头是汗:“小祖宗呀,你快些放了我下来,我有钱给你!”
      俞文照眼珠子直转:“你手里刀子那么凶,老先生,你可要小心了,别要割伤了手指头呀!”
      老头怎会听不出这小鬼打的什么算盘,却只得松了右手,那匕首直落下来,哧一声竟没入那硬强坚实的青石直到手柄。
      俞文照两眼放光:“好呀,你给了我这样的好东西,老子不放了你别人要说老子不讲信用。”走上去起出了匕首,又退回原地,从怀里摸了一把小刀:“老先生,晚生是武术世家出身,从小就练了一手极为神奇的飞刀,只要我飞刀割断了那根地瓜藤,你老人家就下来了,你老人家千万不要着急呀!”
      老先生他老人家大大地吃了一大惊,还不及说话,映了火光只见刀光一闪,那刀去飞得歪了,刀锋离了藤足有两尺,远远飞入了暗中。
      老头都要哭出来了,那小王八蛋却抓了抓头:“对不住呀,刚才那是失手,久了没练,失手也是难怪的不是么?我这一下若再是射不中,老子就是龟儿子的龟孙子!”
      老头双手乱摇,火把落了到地上,闪了几闪却没灭,老头叫苦道:“别别,小祖宗,不要,不要呀!”
      俞文照呆了一呆,沉下了脸:“你个老王八蛋,倒底要不要老子放你下来?妈的,老子都糊涂了!”
      老头眼看了那小鬼手里掂着的小刀,哪敢说个要字,张口结舌了硬是说不出话来。
      俞文照气了道:“不理你了笨老头,妈的,别人都说你刁刁不但姓得刁,名字刁,人比你的名字姓氏加起来还他妈的要刁,老子看了,也不怎样嘛!要不是瞧了你师弟的面上,老子把你吊在哪里生火烤你熟了来吃!”
      那老头正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鬼郎中刁刁,不想给这狗屁不通的少年一口道出了自己的来历,吃了一惊,还没想出怎生回答,人影一闪,那小鬼竟在他眼下鬼一般地消逝了,忘了自己身处何方,鬼郎中半天了才喃喃地道:“这是什么轻功,这小子是人是鬼呀!”
      俞文照从了刁刁手里抢了那短刀,一路当真爱不释手拿在手里只是看,看了笑,笑了还看,欢喜得极是欢喜。
      这一天上午到了一座高山前,神色却黯了下来,他走上山,进到密林中穿了好几里地才到了半山,半山上也密密的尽是密密麻麻的树,那些树长除了树叶还有树枝,不但有树枝树叶,还有树干。
      一年多没到这里来,俞文照看了地面上一个几已看不出的小土包发怔。
      俞文照自言自语地道:“这里竟然销得这样厉害么?都要看不出来了?”
      一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俞文照忍不住一口血从了喉中喷出来,身子一软,扒在那堆土上大哭:“爹,妈,我来看你们了!你们怎的不起来见我一见?这十来年我连哭都不敢哭,你们怎的不出来抱了我让我好生哭一场?你们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呀!”
      俞文照想着当年自己一家三人同了高氏兄弟在这里遇上了埋伏的蒙古高手,双方正当势均相敌,高氏兄弟突地倒过了剑头帮了蒙古人,直到双亲遇害,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悠悠地昏了过去。
      耳边传来了远处的狼嚎,俞文照这才醒了,张开眼,眼里竟是昏黄的灯光,身上盖了的满是补丁的被子,桐油灯放在一个残而小的桌子,灯下扒了一个小孩子正打瞌睡,自己竟是睡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被。
      想了想,却只记得自己昏过去了,想来是人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了。
      俞文照看了看,瞧见了墙上打猎用的弓和些兽皮:“我这是在哪里?”
      小孩子给他的自言自语惊醒了,抬了头:“你醒了!”
      俞文照一脸的茫然:“你是什么人?”
      那小孩道:“我是苦儿。”
      俞文照呆了一呆:“苦儿?”
      那苦儿却向了外面叫了起来:“爷爷,哥哥醒了!”
      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是么,我这就来!”
      俞文照问苦儿:“是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苦儿点头道:“是呀。下午我听到山下狼嚎,怕是有人遇到狼了,我和爷爷就下到半山,正好见你倒在地上,三条狼正围了你却自己打起来了。你真的好险呀。爷爷用刀砍死了一只狼,吓跑了另两条。这才把你背了回来。”
      俞文照吓了一跳,跳起来向老人跪下:“老人家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
      老人受了他几拜,扶了他起来:“你坐下说话吧,怎的昏倒在那里的?”
      俞文照万万想不到自己一身足以纵横武林的武功,居然会差一点给狼就吃了自己,这些年纵是经历奇险却也没这般怕过,怔了半天才道:“那个土包下面是我的爹妈!他们早就死了,我难受就昏了。”
      老人呆了一呆,不禁伸了手摸着他的头:“苦命的孩子。”
      那苦儿道:“哥哥这么多的银子,怎会命苦?刚才我都抱不动了!”
      老人一怔:“苦儿去看狼肉煮熟了没。”
      那苦儿应了一声,出去了。
      俞文照道:“老人家,苦儿兄弟只是年纪小罢了,你不必怪他。”
      那老人想不到眼前这少年说话竟是这样的老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俞文照接着道:“老人家不要当我是拿了这些东西就算是报你救命之恩的,但这些东西我也确是没用,带在身上反沉得慌,这三千多的银子和三个蒜条,你老人家留着用罢。今后我每个年叫人给你老送些来,只是眼下正当改朝换代,千万财不要露出来了。”
      那老人怔了一怔:“这也确是太多了,我们祖孙两个用不了这许多的钱,平日打点猎也能过日子,就是你要留,也不要留得太多,有个百八十两就行了。”
      俞文照道:“就当用不了你老人家也要好好地收起来,苦儿兄弟今后还要成家呢,钱多了总比少了好些,你老这用客气。我不是说大话,要钱的话,随时都我能有个万把两银子,你们这样却是不易的。还没请教老人家贵姓?”
      那老人一面收拾,一面道:“我们姓铁,也是去年才从关外才到这里来的,为的躲兵灾,我们本是女真人,现在了穿起了汉人的衣裳,总算这里没什么人,清静。蒙古人也不怎么找麻烦,将就着过了。只是从了宋金灭辽、宋元灭金,元朝又打破了大理,灭了宋朝,真不知还需要要怎样的朝代变故才是个头啊!当年祖上先人讲故事说汉人的秦始皇残暴,现在才想了要是有人能如秦始皇那样平定了天下再不打仗那是多好!”
      看了老人微驼的背和脸上的黯然,俞文照叹了口气。
      饭后老人就叫俞文照睡了,到得半夜,俞文照给一阵狼嚎惊醒了。
      起身时才见那老人脸色惨白,苦儿吓得哭了,只是受惊吓太重,哭都哭不出声来。
      俞文照随即想通了:定是白天的狼吃了亏,晚上召了帮手来报仇了,细一听时,来的有三四十条狼,已是围住了这一间草房,只是忌惮房里的灯光一时没敢进来。
      俞文照笑了,对老人道:“老人家不要怕,这些狼不吃人的,他们都只吃大白菜,这里没有大白菜,我出去找点草来喂它们!”
      老人吃了一惊,想要说话,眼前却是一花,俞文照已是一掠而起,手里拿了从鬼郎中那里抢来的匕首冲到外面,老人和苦儿只听了外面一阵哧哧的声音,那声音绕了草屋转了一圈,门口又是传来一阵似是扔布包的声响,不一会停了下来,俞文照已是推门进了来:“没事了!”
      老人吃惊不小,战战兢兢地拿了灯走出去眼睛瞪得老大,屋外竟是一地的死狼!
      风吹来,老人手里的灯熄了,回到屋中摸着火石,哆嗦着手擅了半天才打着,灯光亮起时,他脸上脸是苍白,却抱了苦儿道:“苦儿不怕,哥哥把狼都杀了,不怕!”
      说了不怕,但他怎样都想不到眼前这少年竟能只不过洒泡尿这样短的时间就杀了这四十来条狼,脸色苍白。
      俞文照道:“老人家,没事了,这里只怕狼太多,要不你们带了银子住到城里去?”
      老人摇摇头,半天才道:“这里的狼还有办法对付,但是城里再遇了打仗,那可就真没法子了。”
      那苦儿一听说狼都死了,小眼尽是好奇之色:“哥哥,你用的什么法子杀的那些狼?”
      俞文照道:“我爹妈都是练武的,十几年前他们就被人害死了——”
      俞文照眼里突地冒出精光,杀气大盛:“那两个狗杂种他们受了我爹妈几次救命大恩,居然还要害死他们,老子已杀了他们报仇了!”
      那老人祖孙相顾骇然。
      俞文照仰天大笑,笑声在山中震荡,传出老远,震得屋里两祖孙捂住了耳朵,笑着边向外走边道:“爹呀,妈呀,我给你们报仇了,你们高兴么?你们高兴么?说话呀!怎的就不来见我一见,你们瞧呀,我身上这么多的伤疤,若是你们在世,会让他们这样欺负我么?”
      老人见俞文照走出了门向了暗中走去,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总是没说出来,抱了苦儿怔怔地瞧着俞文照隐没的方向。
      苦儿却对了老人道:“爷爷,这哥哥真的好可怜!”
      老人却在怔怔地出神。
      俞文照在山里放开了脚步发力开跑,若是有人见到的话,只怕马上就要去找法师来抓鬼了。
      俞文照跑了不知多久,隐隐听了一一阵鸡啼,这才猛地一醒,这才停下了脚,坐在一块石头上。
      他刚一坐下就听了一阵衣袂带风声,竟也是一个夜行人。
      那人没发觉到有人,只是向前疾奔,俞文照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他年纪虽小,轻身功夫可比那人高得太多了,纵是在密密的林中翥没碰到一片树叶,那人根本没发觉自己后面有人。
      跟出了十多里,就见了前一几点灯光,细一看,却是几个气死风的灯笼。但是在这样的深林中陡地见了这样气势的灯,显得极是突兀,还十分的诡异。
      那夜行人几个起落到了那灯下,俞文照也近了些,才见了居然是座阁楼,他围了那阁楼转到东面,却见那人竟平地升起直到了那二层的窗口直直地进了去。那窗一开即合,里面竟是关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出来,一开之间里面竟然也没有灯光透出!
      俞文照吓了一跳,他跟了那人这一会,早觉出那人轻功虽然不错,但这一辈子都休想赶得上自己的六成,怎的平地就能缓缓升起,一点都不吃力?再一看,东面的那灯笼照在了一个幌子上,那幌子上四个大字,却是“黄泉客栈”!
      俞文照呆了一呆,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那阁楼前,伸了手要拉门环时,却见了那小楼分明就是纸的!
      俞文照想了想,拍了拍那硬纸门:“撑柜的,开门来,我要住店!”
      后面却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这里不是客店,你走罢!”
      俞文照吓得向前跳了一跳,这才转身:“当我不识字么,黄家客栈!快些开了门,打了水来老子洗个澡,重重有赏!”话完了才看清那人的样子,那人长长的一条舌头伸出嘴足了一尺,左手里一个引魂幡,右手却是一把死人用的纸钱,头上一个高高的白帽子,一身森森地鬼气。
      俞文照却可怜巴巴地瞧了他:“兄弟,你吃了饭没有?”
      那人眼珠子一翻白:“你走罢。”
      俞文照反倒死看了他,那样子就他妈的像是小孩子见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兄弟你这么长的舌头居然说话还那么清楚,这个把戏是怎么个变法?”
      那人的声音闷闷地道:“你见我嘴巴动了么?”
      俞文照吃了一惊:“你怎的说话不用嘴巴?你是人是鬼!”
      “反正我们不是人!再不走我可把你杀了!”
      俞文照吓得蹲在地上发抖:“鬼,鬼,鬼兄弟,你,你你不要伤我。我有钱,先给给给点吃的好不好?我好好好几天天都有——没吃东东西过了!”
      那人忽地一把提住了俞文照的衣后领,手一扬,已是把他扔出去了两三丈。
      俞文照鬼叫着落在地上,那人出手极有分寸,俞文照双脚稳稳地站了在地上,却脚上碰到了什么东西,抓起来一看,却是个骷髅头,又是一惊,扔得老远:“妈呀,鬼呀,鬼呀!”脚却钉住了一样动都不动,好像是吓呆了,那人身子一闪,居然又进了纸楼。
      俞文照却鬼叫了起来:“是了,你们装神弄鬼,开的是黑店!奶奶的,见者有份,你们不分老子一份,就敢独吞?老子是好欺负的么!”
      纸楼的上还没反应,这小混蛋已是冲到了纸楼前,同时手里一个纸包给他抓开,一团灰尘样的东西直扑在了那纸墙上,大多却落到了地上,又一伸手一晃,手里多了个火折子:“老子一把火烧光你们这帮坏蛋!叫你们害人!”
      一下纸楼上的人真是乱了,一个个从了楼中飞身而出:“住手!”
      十来个人打扮各异,两个戴了青铜面具,面具各也不同,一个面具是牛的样子,另一个是马的样子,工艺极是精致,其余的人手里丧棒引魂幡一个比一个鬼气,围住了俞文照,但没有一个人敢向他伸手,他们分明看到了那小鬼居然撒了一包火药在纸楼上,火折子上的火光只要一碰,只怕这纸楼就完了他大爷的蛋了。
      俞文照给这许多的人围住了反笑了:“你们都出来了?早上好呀!”
      还是刚才下来的那个人闷闷地道:“小子,你要怎的!”
      俞文照道:“老子要一间上房,先给我上三十个鲜肉包子来垫垫肚子,老子饿死了!马上给老子开十桌上好酒席,再叫几个娘们,要长得好的啊!快点!”
      俞文照站起身来挥了拳就要打那戴马脸面具的人,这人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腕子,手一带,拉得俞文照向他怀里,那火折子向了地上落去,一个人脚尖一勾,那火折子向了上飞起,伸手接住了。俞文照给那些人抓住了还在大叫:“你们敢阴老子,放开我,不然老子杀了你的爸爸,杀了你的妈妈,杀光你全家,放开老子呀!”
      那马脸面具的人一指点了他的后脑,俞文照立时就昏了过去。
      醒来时,一个牢卒模样的人提了根浸水过的皮鞭冷冷地瞧了他。
      每天都要挨上千鞭子,这一顿可吃的时间不短,只因为他差点放火把这间纸客栈烧了,俞文照硬是被足足打了半个月。那打人的人倒是每天都换,也不多说话,但是这些人死都想不通这小王八蛋怎的每天被打了千来记狠鞭居然还敢也还能从开打骂到这一千鞭子打完,仿佛是这小鬼有病,人家越打他他越是高兴一样。
      这一天,正打到五十多下,俞文照居然还是不住口的骂,打人的人也不作声,闷了头向死里打,但是这些人却是越打越怕:“照这样的打法,就是铁人都给打死了,这小子怎的死都不肯死?”
      再一看那小子骂人时好像是在唱歌一样,打人的这人也是好气又好笑,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这他妈也叫给老子抓痒呀,小子你用点劲行不?你跟你师娘学的本事是不?妈的,什么玩意儿!再用力打,不然老子可要骂你十八代祖宗了!”
      “你今天没吃饭么?可怜的孩子!”
      这小子一身都是鞭打的血痕,在头一天不到三十鞭他身上的衣服就给打得没了,一身的血头天结疤第二天又打得稀烂。越打他反越是起劲,想起来头皮都在发麻,那人已是第三轮了打这小子了,可这小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骂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
      就在帝边计数的人正数到五十四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住手!”
      那人立时停下了手。
      俞文照却瞪了眼瞧进来的那个人,那人正是那天晚上抓住了他的马脸人。
      打人的和各数数的两个人齐地一躬身:“佐使!”
      那佐使一点头:“鬼王有令,先把这厮关起来!”
      于是“这厮”就给关到了一间地牢中,俞文照给推到地牢里时居然还问:“你们几个王八蛋不打老子了?记着呀,头一天打了老子一千两百鞭,第二天打的是一千三,以后每天都是一千,刚才打了五十四下,总共打了老子多少你们自己给老子算去。”
      那戴青铜马脸的佐使吃了一惊,却只是哼了一声,走了。
      那两个手下的也跟了他一起走了,俞文照这才细细地看四下,里面铺的是才换的干草,俞文照却倒头睡在草上,嘴里喃喃地道:“奶奶的,想不到老子在这里找到你们,正好这一回,这铁树开花的功夫,给你们打得练成了,谢了啊!”
      只是可惜那些人没听到。
      俞文照睡了一觉才醒了来,眼光一扫,这才见了隔壁居然也关了个人,走过去,想要说话,却呆住了。
      那人却把了脸背了灯光,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发觉了有人看他。
      半天,俞文照才叫出声来:“是你?”
      那人听了声音一抬头,看到俞文照怔了一怔,随即脸色大变:“是你!你怎的在这里!”
      远处响起了开门声,俞文照冷笑:“是我,怎的,想不到罢?老子找得你好苦,他妈的你抢了老子的那包银子呢!”
      那人听了这话又是一怔。俞文照冷笑:“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哼哼,老子找得你好苦!你给老子过来,老子杀了你!”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你们原来是相识的?”
      俞文照见那人竟是刚才的那个佐使,破口大骂:“你妈的个杂种,把那小子带过来,老子杀你全家!”
      那佐使大怒:“找死!”伸了手就来提俞文照的衣领,他那晚轻轻地就抓住了这小子,本拟也是手到拿来,不想眼一花,手上一紧,竟似上了道钢箍,心下大骇:“你是什么人?”
      “打了老子一万四千五百五十四鞭你现在才问老子是谁?”俞文照冷冷地道,“妈的,难怪你们师叔都要给你们逼走了,妈的,少林寺的易经筋还真是他偷的了!早知道你们不是好鸟!他妈的不打蒙古人反倒自己窝里斗将起来,真他妈的精采,可惜老子没眼福看到。”手上加力,只听咔地一声,俞文照竟然硬是扭断了他的右手。
      那佐使虽是痛得冷汗直冒,断手之痛他一点都不在意,眼里的惊骇却为的是这小鬼的话:“你是什么人?可知道我们师叔在哪里!求你带我们见他老人家一见!”
      俞文照冷冷地道:“反正老子不是你老子,你也不是老子的儿子,问那么多干么?你想找老子报仇么?这半个月老子老老实实地挨你们打,你们还要怎的!仗了自己的些鬼门道就敢胡乱打人算什么东西?想要见那假慈悲,门都没有!”骂着骂着,随手一拳,老粗的木栅给他打得乱屑纷飞,施施然走出来:“老子要走了,最好你们给老子把这里烧了,省得老子动手!”
      “老子”骂得好像这半个月也够了,径直走到隔壁:“高少爷,当真想不到这里居然会见到你,你要杀我不?反正你老子在鬼愁谷没个两年三年的是死不了的,只要你有手段,不妨把我也杀个两三年才让我死!这里没人拦你,想走你走罢,就当还你那年想要救我的人情!记着,那年你带老子跑,在半路上就被你那王八蛋二叔截回去了,今天老子放你走,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本钱老子可是全还给你了!”
      俞文照伸手又是一拳打开了高千里那道门,冷冷地道:“怎么,你还想要他们请你吃早饭么!”
      那佐使看着那比精钢也差不了多少的楠木栅竟挡不住他轻轻一拳,不由骇然:“你让我们打你这些日子,竟是在练铁树开花么?”
      俞文照看了他,笑了:“是呀,只有练那鬼功夫才费这样的事,怎的你现在才想起来?这本来就是你们练功的法门,老子还当你们师父没教给你们呢!是不是你想不到老子这么一把年纪就能练成这绝顶难练的功夫?”
      那佐使听得心惊,不由自主地点头:“是,在下所知,没有三四十年的苦练,是根本练不成这门功夫的。”
      俞文照压低了声音:“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练成的?”
      这话一出,连了高千里都不禁凝神细听了,那佐使点点头。
      “这功夫也没什么难的,老子练天山寒冰掌那才足花了三年才练好,这些功夫本就是一通百通,练这玩意,从开始到现在也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
      那佐使还在目瞪口呆想要听了他说下去,这位“老子”却一转身,向外走去。
      那马面佐使和高千里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只听了甬道不住地传来呼喝和鬼叫声。外面数十人竟根本挡这小鬼“老子”不住。
      俞文照抢了身衣服穿在身上再一看自己满身的伤,眼里现出的竟是自嘲的笑意,分明就是悲伤的神情!他认了认方向,又走了十多里地才走上一条官道,路上却没什么。俞文照靠了株树坐了,呆呆地瞧着木叶发呆。
      依稀睡着了时,听到路上传来一个汉子的声音,却是唱了儿歌哄小孩子,还是四川口音:“二娃二娃胖嘟嘟,跟到爸爸上成都,成都好耍——”
      俞文照听得呆了:“若是我爹妈在世,必定也是这般疼我。不教人欺负我了!”心头涌出一股怒气:“凭什么这小孩子就能得他爸爸这般疼爱,我却从小吃尽苦头!”突地一跳起来挡在路中间:“你鬼叫什么!”

第9章 莫名其妙[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