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可能毫发无伤。这里暂时很安全,也能让两人藏身,不被戎族或是庆国的人知晓。
阮景昕很快去潭水里简单洗了手脸,顺手摘了不少能吃的野果和野菜回来,熟练地翻开茅屋后面的一堆干草,底下竟然是一个粗糙的石锅,看着应该是有人打磨出来的。
估计没有趁手的工具,这才看着粗劣,只是他塞了干柴进去,从怀里拿出火石,很快用野草混了点米煮了菜粥:“饿了吧,趁热吃。”
阮景昕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角落翻出两个木勺子,瞧着就是手工做的。
他仿佛以前生活在这里,对茅屋附近十分熟悉。
谢燕娘满脸狐疑地接过菜粥,低头喝了一口,只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
她已经很多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哑妹总是想尽办法克扣自己的饭菜。
谢燕娘性子倔强,不肯跟孟铭祺告状,只得昏昏沉沉地忍耐着。
如今难得喝了一口热粥,不免有些迫不及待,给烫着了舌尖,还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转眼喝掉了半碗。
阮景昕叹了口气:“慢点吃,还有很多。”
他眼底露出几分怜惜,谢燕娘落在戎族人的手上,只怕是受了不少苦。
谢燕娘不好意思地放慢了速度,肚子里垫了东西,她才感觉精神头好了不少:“还好,戎族人每天喂我迷药,一直昏睡着,没怎么受罪,就是吃得少了……”
何止是少,除了水,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
她隐瞒了这些没提,已经过去的事再跟阮景昕说起,倒像是抱怨了,便开玩笑道:“能够吃到摄政王亲手做的菜粥,就算是石头也是无上的荣幸。”
阮景昕知道谢燕娘有些话没说清楚,含糊带过,也不追问,那些不高兴的事没必要再提,笑笑道:“要是喜欢就多吃些,我们在这里休息两三天,再出发回京中。”
谢燕娘握着勺子的动作一顿,欲言又止道:“难道是京中出了什么事,大人这才匆匆赶回来的?”
他深深地看了过来,叫谢燕娘被看得有些赧然:“孟铭祺的信我都收到了,送王妃回京中后,我再回来。我不在边城坐镇几天,黎家军还不至于群龙无首而自乱方寸,有云章在,阿狄自然不会贸然乱来。”
两个心腹,一个沉静,一个勇猛,正好互补。
谢燕娘一愣,没想到阮景昕会特地为了自己赶过来,原本以为摄政王以大局为重,就算舍下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
孟铭祺的话犹在耳边,其实她心里明白,就算阮景昕真的放弃自己,谢燕娘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猛然间阮景昕却出现在谢燕娘的面前,告诉她,就算悄悄离开边城,也要来救自己回去。
说不感动是假的,连日来受的苦处似乎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谢燕娘低下头,免得让阮景昕看见自己湿润的双眼:“大人是一路跟在戎族人的身后,这才找到我的?”
“是,只是来晚了一步,到底让马车摔了下来。”阮景昕当时心惊胆战,幸好这个地方是他熟悉的,深知谷下并不深,只是白雾弥漫,让人误会底下深不可测。
他绕道到了谷下,果真谢燕娘并无性命之忧。
只是阮景昕目光一顿,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皱眉道:“王妃的伤势不轻,或许该再留几天养伤才是。”
“不用,小伤而已。”谢燕娘缩了缩腿脖子,遮掩在裙摆之下,生怕因为她耽搁他更多的时日。
从边城赶回来,已经要好几天了,再从京中一来一回,若是在此停留,前后就得大半个月了。
战场瞬息万变,谁知道阮景昕没有坐镇,戎族人会不会使出什么阴险的招数叫人招架不住的?
阮景昕不容分说地托起她的脚踝,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似是在查看骨头有没伤着了,很快手掌一动,“咔哒”一声,谢燕娘疼得惊呼。
“没事了,暂时别动,很快就能好。”只是脱臼了,阮景昕出去摘了几颗治外伤的草药,用石头磨碎了敷在她的脚踝上,用帕子仔细包扎好。
谢燕娘喝完粥开始昏昏欲睡,阮景昕起身麻利地收拾着破旧的茅屋。他从角落居然翻出一张薄薄的毯子,保存妥当,只有一股子潮湿的味道。
把毯子轻轻盖在谢燕娘身上,阮景昕的大掌覆上她的额头,还有些发热,又从外头摘了草药,用水煮成一碗,给她喂下。
谢燕娘又是惊了马车,又从高处摔下,心惊胆战的,如今看见阮景昕,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这才后知后觉浑身都不对劲,手脚更是绵软无力。
阮景昕一手扶起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端着木碗给谢燕娘喂了汤药。
她皱着眉头喝了大半碗,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下一刻,嘴里给塞了一颗果子,谢燕娘咬了咬,酸甜的汁水很快掩盖住那股难受的苦涩,是熟悉的郦果。
阮景昕又塞了颗果子过来,指尖贴着她的唇瓣轻轻划过,谢燕娘下意识地张开口,把果子含住,不留神把他的指头也含住了,顿时大?濉
他轻轻笑了笑,胸膛微微震动,叫谢燕娘更是羞赧地埋在阮景昕的肩窝里不肯抬头。
好一会儿,她才感觉脸颊的滚烫消散了一些,便开口打破了沉默:“大人为何一直戴着面具?其实不戴面具,只怕百姓都不说摄政王是铁血汉子,而是清俊郎君了。”
“没必要,而且王妃不觉得,没有人看见过我的脸,若是摘下面具,我也能轻轻松松在京中的大街上溜达,绝不会被人认出来,这样的生活不是更好吗?”阮景昕无所谓的一笑,说他是冷酷无情也好,说是铁血丑陋也好,他只是他自己。
谢燕娘一怔,这么说只有她看过阮景昕真正的面容,自己是唯一一个见过摄政王的人了?
思及此,她脸颊绯红,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难道连白虎将军和青龙将军也没看过大人的真容?”
“他们两人后来才到我的身边来,或许以前曾见过,却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如今怕是记不清了吧。”阮景昕摇摇头,不是没看出谢燕娘眼底的兴奋。
“只有王妃见过我的脸,还请王妃保密才是。”
“这是必然的,我发誓绝不会泄露此事,要不然……”谢燕娘绷着脸,忍不住想要发誓,却被阮景昕一手捂住了嘴巴没能说下去。
他不高兴地道:“说说而已,王妃不必发毒誓。就算让人知道了也没什么,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谢燕娘被捂着嘴,只能沉默地点了下头。
阮景昕松开手,掌心抚上她的脸颊,叹道:“不过几天,王妃便消瘦了许多,戎族那些人真该死。”
谢燕娘伸手抚上他的手背,微微笑道:“我还能平安跟摄政王重逢,不得不说运气真是好,也是……缘分。”
“确实是缘分,我没想到王妃会落在这个地方。”阮景昕怀念的神色环顾着这间破旧的茅屋,轻轻说道。
“大人对这里很熟悉,以前曾在这里生活过?”谢燕娘好奇,只是跟着他的目光看着茅屋的各处,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她瞅见角落放着的一个木盆,上面长满了苔藓,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来,忽然道:“那个澡盆还在,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阮景昕眸里闪过一丝惊讶,回过头问道:“王妃怎么知道那是澡盆?”
只有脸盆一样大,怎会觉得是澡盆?
谢燕娘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改口道:“或许是脸盆,是我猜错了?”
“不,王妃猜得对,那是个澡盆,我亲手做的第一个小东西。”阮景昕盯着她,又问:“王妃从来没来过这里,却喜欢吃只有这里才有的郦果,又轻易找到这个茅屋,猜出那个澡盆,这是为何呢?”
“我做了很多的梦,梦里有一个男人。”谢燕娘对上他的眼眸,虽然是匪夷所思的事,但是她却忍不住说出口。
心里似乎有一道声音在说,告诉阮景昕,把一切都告诉他……
谢燕娘把小时候跌伤之后一直昏迷,却也不停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只畜生,跟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
或许是几年,或许是几个月,她并不清楚,唯独印象中有这个简陋的茅屋,以及最后看见的脸。
直到天色渐暗,夜幕低垂,谢燕娘这才说得差不多了,早就说得口干舌燥。
阮景昕一直沉默地听着,既没表态,也没打断她。
谢燕娘不免有些忐忑,却忽然听见阮景昕说道:“六年前摔下山谷,还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我被一只山猫所救,它颇有灵性地叼着外伤的药草嚼烂了敷在我的伤口上。”
提起以前,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日落西山,屋外彻底变得漆黑一片,月光盈盈,谢燕娘却能清楚地看见他眸底的柔和:“我给这只山猫取名为郦儿,因为喜欢这种野果子,所以也叫这果子为郦果。”
“我跟它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等我伤好,才带它离开这里。只是离开前,它带回来一只受伤的白狼,那是碧儿。”
和缓的声音就在耳边,谢燕娘听得出阮景昕对那只山猫的喜欢和怀念,仿佛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一样。
“我不该带它离开这里的,在我身边比满是野兽的密林还要可怕。”阮景昕摇摇头,叹了口气:“郦儿最后还是死了,因为我而死,我就再也没回过这里了。”
谢燕娘看向他,心底隐隐有了一点猜测。
果然,阮景昕低下头,望向她道:“我原本只是觉得荒谬,郦儿死了,进了轮回变成了人吗?如今看来,不是它变成了人,而是它原本就是一个人,难怪如此有灵性。”
谢燕娘避开了他的视线,阮景昕却接着说道:“可是如今我不得不信,郦儿回来了,带着以前的记忆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就是你,我的王妃。”
他曾怀疑谢燕娘的用心,她费尽心思接近自己,到底所图为何。
只是日渐相处,阮景昕对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慢慢放下了戒心。
朝夕相处之后,更是发现她跟郦儿有很多相似之处。
明明谢燕娘从来没来过边城,却喜欢吃这里特有的野果,又对这种野果的树叶过敏。
当初郦儿也是如此,闻着果叶就不停打喷嚏。
一再试探,终于在今天有了答案,谢燕娘说出了那些梦。
阮景昕深知,梦中很多事除了他和郦儿,不会有人知晓。
在谷下生活的三个月,只有他和郦儿,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得那么清楚。
所以谢燕娘就是那只山猫,郦儿就是他的王妃!
第一百一十八章 挣扎求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