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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1/2页]

偏袒 樊清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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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天气放晴。
      阳光铺天盖地,昨晚一夜的潮湿瞬间只剩下檐下一层薄薄的痕迹。
      陈佳肴和周延礼几乎是同时拉开房门,二人迎面相撞
      陈佳肴短发有几根翘着,阳光落在她眼睛里一片亮晶晶,她唇角一扬,脸上带着几分傻气和喜气,“早。”
      周延礼一向都是收拾妥帖才出门,只是开口嗓音夹杂着沙哑的质感。
      他“嗯”一声,率先转身。
      陈佳肴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天气暖了以后,周延礼就早早脱了大衣。
      单件衬衫加一件薄薄的外套,布料勾勒出男人挺阔的身形轮廓。
      肩背像海岸一样宽广。
      陈佳肴双手背后,低着头看周延礼的脚步。
      他迈一步,她跟着迈一步。
      像是偷学大人走路的小朋友。
      突然,周延礼停下。
      陈佳肴猝不及防撞上去,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抬手捂住脑门。
      周延礼转身,对上陈佳肴抬起的小脸。
      她手盖在额头上,只露了一双委屈巴巴的黑眼睛。
      周延礼看着,一片漆黑的眼睛不由自主添了几分柔软。
      但是脸上依旧冷漠平淡。
      陈佳肴忍不住撇嘴。
      周延礼捕捉到这细小的行为,意外地挑眉。
      沉声道:“怎么?怪我?”
      陈佳肴扒拉两下额前的刘海,细白的手指穿过细软的头发。
      低头闷道:“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嘴巴却出卖了委屈巴巴的心情。
      周延礼若无其事扫了小姑娘头顶一眼,在心里盘算着这是她成年后第几次对他撒谎。
      百日誓师大会过后,高三的早自习就提前了半个小时。
      为了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陈佳肴的早饭地点从家里的餐厅移到了周延礼的车上。
      餐品也从牛奶煎蛋面变成了各式各样的携带式三明治和瓶装牛奶。
      上车以后,陈佳肴习惯性吃早饭。
      天气放晴,温度也瞬间高了起来。
      陈佳肴穿着衬衫加毛衣开衫,在迎着东方初升太阳时居然有些热。
      脸上刚泛起一点红,旁边的车窗便开了一寸。
      陈佳肴正在矜矜业业吃三明治,晨风吹进来掀起她额前的刘海,她愣了一下,抬起脸。
      嘴里还叼着一根菜叶。
      一双眼睛圆睁,两腮鼓起一点。
      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仓鼠。
      周延礼看她一眼,唇角不由自主翘起一抹笑。
      这浅浅笑意还未抵达眼底,周延礼一眼瞥到陈佳肴额头上的红痕,唇边笑意顿时全退。
      他表情变化其实很淡,但是陈佳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变化。
      快速把菜叶叼回嘴里,因为着急有些含糊不清地开口:“怎么了?”
      恰逢红灯,周延礼把车停下。
      他抬手,修长手指挑开陈佳肴额前的刘海,露出额角的痕迹。
      指尖轻点,问:“刚刚撞的?”
      大概是开了窗的缘故,周延礼手指微凉。
      触碰到陈佳肴肌肤上却引的她颤栗。
      肌肤温度也瞬间攀升。
      发后的耳根染上一层薄粉,陈佳肴眼睫轻颤,鬼使神差地也抬起了手。
      她没有去碰自己的伤口,而是碰在了周延礼的手指上。
      刚刚握过牛奶,陈佳肴手指温热。
      二人肌肤温度形成截然相反的温差。
      周延礼被这热意扯回思绪,收回了手。
      陈佳肴这才仿若刚刚反应过来一般说:“哦,不是,是昨晚在书房不小心砸的。”
      说到这里,她想起来,“呀,我忘记整理书架了。”
      周延礼闻声又看了她一眼。
      陈佳肴以为他介意这点,忙补一句:“今晚我会整理的。”
      周延礼这次直接移开了目光。
      男人薄唇轻抿,侧脸线条因为他的面无表情而稍显刻薄。
      声音也没好到哪里去,“书重要人重要?”
      陈佳肴一愣。
      周延礼又说:“有心整理书,没心整理伤是吧?”
      陈佳肴眼睛直勾勾盯着周延礼。
      周延礼察觉到沉默片刻,又补一句:“知不知道你快考试了?”
      话落,陈佳肴垂下眸。
      她没表现出什么失落失望的情绪,只是一如既往乖巧应一句:“知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时路过一家药店,周延礼将车子停靠路边,推门下车。
      陈佳肴捏着没吃完的三明治,看着走进药房的周延礼,掌心的温热一路攀上了心尖。
      其实这点伤不算什么,她哪有那么金贵。
      至于周延礼……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去为她买药。
      或许是担心,或许真的只是因为她高三生的身份。
      不管如何,她都十分心甘情愿地陷落在他的妥帖行为里。
      她想,她喜欢上周延礼,也不全然是她胆大包天。
      更多的其实是,周延礼在引诱她。
      是她定力不足,着了这个男人的道。
      陈佳肴垂下眸,抬手轻轻碰了下自己额头的砸痕。
      还是痛的。
      可见刚刚周延礼触碰她时动作有多轻。
      她想着,眼眸不由自主深了几分。
      心中生出一个更为胆大包天的念头。
      如果,如果周延礼也能定力不足……
      “咔哒——”
      车门拉开。
      陈佳肴荒唐的思绪被打断,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延礼。
      小姑娘后怕的脸都白了几分。
      周延礼心思在她头上,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把药递给她,“记得涂。”
      陈佳肴脑子有些空白,全靠本能伸手去接。
      但是因为走神接了个空。
      周延礼又看她一眼,“怎么?要我给你涂?”
      陈佳肴有些结巴地“啊?”了一声。
      周延礼继续看她。
      陈佳肴这才全然回神,忙不迭夺走药膏,“不、不用了。”
      瞥见小姑娘几乎红得滴血的耳根,在陈佳肴看不到的角度,周延礼轻轻挑了下眉。
      一上午,陈佳肴涂了四次药膏。
      在开始第五次的时候,童飒忍不住扭头问:“佳肴,你那么怕毁容啊?”
      陈佳肴“啊?”了一声,“什么?”
      童飒抢走陈佳肴手里的药膏,在陈佳肴眼前晃两下说:“一点小伤,不过青了紫了,不至于这么涂吧?”
      陈佳肴后知后觉明白什么,脸涨红几层,伸手去夺,欲盖弥彰道:“我、我就是随便一涂。”
      童飒也不为难她,假装信了,“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陈佳肴小声嘟囔,“本来就是。”
      童飒点头如捣蒜地:“嗯嗯嗯嗯嗯。”
      敷衍至极。
      陈佳肴也心虚,干脆不理她。
      也没再继续涂药。
      因为……好像确实没必要哈。
      之后的半个月里,在陈佳肴的认真照料下,额头上的痕迹非常顺利地没了半点青紫痕迹。
      童飒为此没少打趣她。
      五月,梅雨季节终于步入尾声。
      五月下旬的第一场风吹开了学校的桂花。
      黑板角落的倒计时变成了一字开头。
      陈佳肴两手捧脸,看着被刻意写又粗又大的阿拉伯数字,心中居然没有半分紧张。
      大概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吧。
      毕竟她也阻止不了时间的逼近。
      陈佳肴被自己这想法逗笑,准备跟童飒说,一扭头发现童飒还在睡。
      童飒最近一直在熬夜,白天都没什么精神。
      陈佳肴看她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地问:“飒飒,还是要睡好的。”
      童飒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陈佳肴叹了口气,没再敢打扰她。
      直到上课铃敲响,童飒依然在睡,陈佳肴推了推童飒的胳膊,唤:“飒飒,上课啦。”
      童飒没什么反应。
      陈佳肴准备再推,忽然瞥见童飒露出的侧脸白得吓人。
      陈佳肴一怔,不知为何脑海里迅速闪过无数画面。
      悄无声息的,陈佳肴的心一寸一寸地下沉。
      她颤抖着手慢慢摸向童飒的手臂,声音也跟着颤,“飒、飒飒?”
      尤点点听到回头,“怎么了?”
      陈佳肴大脑一片空白,眼泪失控地往下落,“我、我不知道,飒飒怎么回事啊?她怎么不醒啊?”
      话音刚落,前排的张小峰猛地转身。
      看到张小峰凝重表情的一瞬间,陈佳肴的心沉到了谷底。
      两个小时后,陈佳肴一等人出现在医院。
      急诊室红灯在一片白的医院走廊亮得刺目。
      陈佳肴坐在旁边的等候椅上,两手冰凉。
      尤点点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稳没有像往常一样不停安慰他,只是沉默着握住她的手。
      至于张小峰,连椅子都没坐。
      他坐在地上,沉默无声地抱住头。
      陈佳肴脑子其实还没清醒,眼前也是模糊的。可就在这一片模糊里,她突然后知后觉记起来很多事情。
      童飒虽然一副总是很厉害的模样,但她身体其实很差。
      只是她的表现总让大家忽略这一点。
      或者说,是她的故意引导。
      她偶尔会流鼻血,体考的时候因为生病没来,后来补考的时候好像没有喊他们陪她一起。
      她总说自己是肚子疼。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肚子痛无非就是痛经这一个原因。
      所以大家对此都很少问。
      而张小峰呢,他话很少,反应木讷,但却会时刻注意到童飒的不对劲。
      他会第一时间给童飒倒水,倒的不是红糖水,而是白开水。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清楚,童飒的不舒服,根本不是因为生理痛。
      恍惚间,陈佳肴又想起来一件事。
      在那个寺庙里,张小峰和童飒许下的是同一个祈福:身体健康。
      原来,那个“她”,就是童飒。
      原来,他曾认下的喜欢的人,就是童飒。
      陈佳肴不可置信地微微瞠目,她迟缓地扭头,视线落在张小峰头上。
      张小峰这时抬头,眼底一片通红。
      陈佳肴看着他一片茫然的表情,瞬间泪如雨下。
      她轻声唤,“张、张小峰……”
      张小峰没应,只是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说:“我出去走走。”
      陈稳想跟上去,但是尤点点状态也不好。
      他左右为难,陈佳肴擦掉眼泪说:“我去。”
      医院安全通道口。
      陈佳肴和张小峰一上一下坐在台阶上。
      陈佳肴在上,目光落在张小峰头上。
      她看不到张小峰的表情,只是觉得他声音很哑。
      “他们说的对,我这辈子,除了听我妈的话,就是好好学习。”
      “喜欢她……,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情。”
      “我第一次发现她不对劲是初中的时候,但你知道,她是个……是个很骄傲的人,她让我帮她瞒着,我只能瞒着,因为我也做不了别的。”
      “我只能做这些,我还能做什么?”
      张小峰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陈佳肴听着,仿佛看到了张小峰整个青春生活。
      他是一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即便他成绩很好,大家也只会在出成绩的那一刻记得他几分钟。
      他活在最角落,沉默无声,看着喜欢的女孩装成最肆意张扬的样子。
      也看着她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忍受痛苦。
      良久,陈佳肴与张小峰一起慢吞吞站起来。
      陈佳肴看着张小峰微弓的腰身,张唇问:“她……她知道吗?”
      走廊的尽头是夕阳最后一丝光。
      光影暗去。
      陈佳肴看到张小峰摇了摇头。
      他转身离开。
      少年影子落在地上,拉得越来越长。
      也越来越浅。
      就像这几乎快要走到尽头的高中岁月。
      他是最沉默的人,也是声势最浩大的人。
      手术没有办法用成功与否来形容,因为这不是童飒第一次做手术。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至于童飒的病情,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唯一能够确定的信息就是:癌。
      需要化疗。
      可是一旦化疗,就不可能把病瞒下去。
      所以这些年,童飒一直在接受大大小小的手术,用大量的药物控制。
      病房里,童飒还在昏迷中。
      童飒的家人也赶了过来。
      陈佳肴他们还小,面对这种关联生死的大事能做的好像只有沉默。
      更何况他们高三了,现在还是上课期间。
      所以没能等到童飒醒来,他们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好像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这是他们这一群人三年来最沉默的一次。
      陈佳肴坐在副驾驶,扭过头看窗外。
      时间往前走,城市却在往后退。
      没有人能控制时间流逝,也没有人能阻止世间万物的客观变化。
      这是世界的丰富之处,却是很多人生命中的遗憾。
      晚上温度要比中午低很多。
      这段时间昼夜温差很大。
      班级渐渐空了,风灌满了整个教室,陈佳肴才反应过来,已经放学了。
      她把外套从抽屉里掏出来,一不小心带出了另一件外套。
      是童飒的。
      之前有一次陈佳肴没有带外套,晚自习有点冷,童飒就把自己的外套给了陈佳肴。
      这一给,就是半个月。
      陈佳肴看着外套,一点点把外套抱进怀里。
      明明已经洗过了,不可能再有什么气息,可陈佳肴却好像抱住了童飒。
      她把脸埋进外套里,眼泪渐渐洇湿外套。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后门传来敲门的声响。
      陈佳肴充耳不闻。
      敲门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停在她跟前,有人掌心覆盖在她头顶。
      陈佳肴一顿,察觉什么,她慢吞吞抬起脸,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露出来。
      空荡荡的教室里,周延礼站在一旁,单手落在陈佳肴头顶。
      目光垂落在她脸上。
      而陈佳肴则是仰着头,满目脆弱。
      沉默对视片刻,周延礼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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