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循环往复中的又一轮回之始。
虞渊将那支白梅夹在妖怪图卷未看完的那页,将书信盖在上面,就好似他随时会回来一般。做完这些,备受折磨的灵体就被牵扯着飘向远方。
此日恰是农历元月,上元节。
月如银盘,悬于天际,那清辉却几乎要被人间灯火掩去了风姿。
鸣鼓聒天,巨大的灯轮在水上缓缓旋转,金灿灿的灯树上堆砌着四季花卉,将姹紫嫣红都独占了。那一对盘着龙的通天灯柱,在市集门外招摇着。烟花如星雨一般,在夜空散落。往来的百姓穿梭在火树银花间,好些戴着兽面,看百戏杂耍,开灯祈福,好不热闹。
河面如镜,映照着这盛饰灯影之会。从画舫里传来不绝于耳的丝竹之音,合着岸上欢声笑语,是宵达旦的鼓乐喧天。
凡胎肉眼瞧不见忽然出现在闹市中的虞渊,他循着魔气而来,如一个孤魂,游荡在这喧嚣中,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从前他也并未觉着自己和这人间有何关联,可不知为何,当迎面走来一户人家时,他的脚步顿住了。那打扮得朴素的相貌平平的男子怀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童,滚圆的小脸上一双杏眼,不断被周遭的热闹吸引,用莲藕般的小手指着,咿咿呀呀地惊叹。男子被孩子逗乐,温柔地同身边穿着石榴裙头戴芍药的女子说话,那女子生着张鹅蛋脸,冰肌雪肤,柳叶眼,唇不点而红,眼下一颗泪痣如星辰,点缀着她微笑时的温婉动人。不过是是随处可见的寻常人家,可当他们毫无知觉地穿过虞渊灵体时,虞渊却觉着有什么心思被牵连出来,跟随着这一家三口步入熙熙攘攘的闹市中。
若生而为凡人,不必顾及此消彼长的天道运转,不必承受周而复始的命定之苦,是否也能像这般,与一人携手,守着恬淡而知足的年月,自繁华步入凋零,朝生暮死,与蜉蝣同寿,却不留遗憾?
不知是否是体内魔性作祟,此念一起,就如一颗种,撬动了经年累月的死寂,急不可耐地破土而出。
回头望去,那和乐融融的场景,就有了他自己的脸面,而身边人也变了容貌,浅笑着对他道,“想着你会喜欢”。
虞渊怔怔望着,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狂风骤起,水中光景碎裂成了斑驳的影。
魔气如晕开的墨色,悄无声息地蔓延,随后聚成一道惊雷劈开夜色。火光自通天柱盘旋而下,又将花灯一盏接着一盏地烧着。幽蓝的焰妖冶夺目,连成天罗地网,将整片夜市化为人间炼狱。先前还沉浸于欢愉的人们奔走惊呼,却无处躲藏,先后被火海吞噬。
虞渊一挥衣袖,只来得及替那一家三口挡去扑面而来的火焰,将他们送至坊间。
这一家人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不附体,转眼间到了檐下,还不知究竟何故,抱作一团,茫然四顾。
虞渊扭头瞧,夜市已火光冲天,那星星点点的灵体燃烧后的微光,随着浓烟聚成一团压低了的红云。红云像吸饱水的面团,胀开来,遮天蔽日,引得雷电交加。顷刻间,狂风大作,那本就已扑向民居的趁着东风的火势,愈加迅猛而张狂,须臾间就成了一场蔓延至整个都城的浩劫。
此刻,恰是子时,山上的漏箭上浮,水海将满。
那阴云积聚了无数火烧后出窍的灵体,终究是承受不住,哭丧般落下大颗大颗的雨滴。那雨滴是红的,像倾倒而下的鲜血,落到半空便化为燃烧的火苗,一簇一簇地聚形,或化为翎羽,或化为骈翼,渐渐拼凑成一只朱雀。那朱雀蛇颈、燕颔、龟背、鱼尾,展开羽翼,便几乎将整个都城遮蔽。
他于半空中飞过,锵锵鸣声盖过哀鸿遍野。他所过之处,无不被火焰覆盖,引得一方哭天喊地。而在那火焰中,又先后浴火重生出无数只诡状异形的凤凰,他们鸣叫着汇聚于天际,追随于他。
浩浩荡荡的五彩凤鸟于天际乘着魔气而来,他们终究是借着生魂的献祭得以再临于世,重获新生。
然而就在凤鸟们要飞出都城大开杀戒时,一墨色的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人一身天水碧色的宽衣大袖,月色下,衣缘的水波纹流转着紫金的霞光。一双半阂着的凤目里无悲无喜,只深深浅浅的墨色在他的脸上游走生长,半边仙姿玉容,半边狰狞可怖
他也不多言,指尖微微一动,那扑向他的十几只凰便都哀鸣着陨落,化为灰烬。
为首的始作俑者,见势化作人形,赤色的发披散到脚踝,熊熊燃烧的烈火化为战袍。他金色的眼中各有一对重瞳,双睛在目,却是为魔气笼罩,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怎的又是你?”那人眉间凝一道煞气,神情倨傲,“一只灵鼎罢了,竟如此不自量力!”
第 147 章 灵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