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富走了。
但是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总是在王家人的心头上留下了一片阴影。虽然后来因为他的离开，大家过年的气氛轻松愉快了不少。
王大富被王柱打得牙齿都掉了,脸上的伤也格外得痛,他碰都不敢碰,一碰就忍不住骂娘，问候王柱的全家。
回家的时候他越想越气，心里想着要怎么报复王柱。
而且他被白白打成这样，要些赔偿不是应该的？等王柱把赔偿给他,再加上自己以前攒的,说不定就可以问吴三买个婆娘了。
王大富越想越美，感觉脸上的伤也不怎么痛了，他转身躺到床上，打算好好地休息一天养伤。
明天下山去找人,到时候那个王柱想不给赔偿费也得给。
村里人要是想帮他说话,也得先看看他脸上的伤！
……
第二日一大早,王大富难得起了个大早，他特意穿上了自己最破烂的一件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有多惨就多惨,然后下山去了。
山下和镇里他都有认识的混混,到时候要来的钱每个人有份，就算蚊子多肉少，但那是白来的钱,有谁会不要？
几个人一合计,就拿着家伙上山去了。
彼时王柱也只有刚刚起床,正蹲在院子里洗漱。
几个人一上山，就直奔王柱家里。
王大富虽然心里还有点怂，但是他看看后面的同伙，还有手里拿着的棍子，他就有了点安全感，也硬气了许多，对着那紧闭的大门，就伸手敲得咚咚响，
“王柱！你给老子开门！”
王大富的声音穿过院门传进里面，语气十分嚣张。王柱怕他吵到家里的其他人，把手里的毛巾重新放到脸盆里，出去给他开了门。
“王大富，你啥意思？”王柱看到眼前几个拿了家伙，气势汹汹的人，就知道这次不能善了。但要说他后不后悔，那还是不的。
“你说我啥意思？”王大富用手指指自己脸上的伤，道“老子不是叫你等着？你把老子打成这样，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什么代价。”王柱问。
他大概只是随口一问，但是王大富却当真了，还仔细算道，“我都受伤了，这医药费总少不了的，接着我上山下山的，多浪费我赚钱的时间啊……还有还有，我这些兄弟的出场费也得你出。”
他乱七八糟得算着，最后给王柱报了个价钱，“你给我2000，我就当没这事发生过，不然……。”
他哼哼两声，手上的棍子缓缓在手心敲着。
“你咋不直接去抢？！“王柱气血上涌，转头进屋也拿了根棍子出来，心里开始后悔当时怎么不直接打死这个狗杂种。
“柱子，外面咋回事啊？”
屋里有人出来，音调缓慢，眯眼瞅了眼门口。
“没啥事。”王柱看见是自己阿爹，硬是挤出一个笑脸道，“阿爹，外面冷，你快进屋里去。”
“啥没啥事啊！”王大富才不管那么多，大摇大摆得带着人就进来了，表情傲慢，“阿伯，你看你家柱子帮我打成这样，总要给我点赔偿吧？”
王柱一手将阿爹拦在身后，握着棍子的手扬起作势要挥下。
王大富心里怕，但面上却扬起声音道，“王柱！你再打我别怪我不客气，你家里人可都还在呢！”
看到王柱的动作停了下来，王大富咳嗽一声，抖了抖刚刚被吓软的腿道，“你要是不给我两千，可以，我就带人把你这房子里的东西都砸烂。或者让我也打你一顿，大家两清。”
“砰！”
他刚说完，他后面已经有人砸了王柱之前在洗脸用的脸盆。
家里除了小孩已经都出来了。全都亲眼瞧见这一画面。
安醒头一次见这样的无赖，产生一种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想法。但是更多的，她还是担心王大富真的会把家里的东西都砸烂。
这种人，说实话，安醒真的连见都不想见到。
“两千块也太多了。”张燕在一旁轻声说道，眉眼之间已经没了之前过年时的喜气，“柱子昨天太冲动了。”
“一定要给吗？”安醒问。
虽然王柱打人不对，但他们可以赔偿医药费，为什么要拿出两千块钱这么多，更何况本来就是王大富先挑的事。
她还记得昨天被碰到时，汗毛倒立的感觉。
“唉。”林芳叹了口气。
她和张燕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表情担忧愁苦，显然觉得这次两千块钱给定了。
果然，那边两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王大富带的人多，瞬间就砸了院子里不少东西，而王柱正压着王大富，两人都扔掉了棍子，赤手空拳得打。
安醒看到王柱压在王大富的身上，硬实的拳头一下又一下不管不顾得砸在对方的身上，表情狠厉，一看就下了死手。
王大富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但是他的伙伴看到王柱的凶狠表情，也不敢上，只是拿着棍子对准了阿爹，还有一旁的安醒几人，“王柱！你再打，我们也不客气了！”
“一千五！一千五！”王大富早就受不住了，“你住手！老子不要两千了！”
王柱其实是还想再打两拳的。
他心里也清楚，这个钱王大富要不到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打也要给，不打也要给，那自然是先打爽了再说。
到最后，两边商议决定，王柱就给王大富一千五。
订了个给钱的期限，王大富一瘸一拐得带人走了。
一千五对整个王家来说，简直是不能想象的重担，王柱觉得是自己惹出来的事，就要自己承担，所以他说，“这钱我自己想办法。”
“你自己怎么想办法？”王贵说。
王柱想了想，然后道，“我去山里捕些动物，大概能换点钱。”
“大冬天的，能捕到些啥？”王强很快就反驳了他的话，“我们几个下山去找些零工做做，没有的话再说，柴房里的柴也分出一半拿下山去卖，大冬天的，柴肯定有人买。”
“家里所有的钱加起来还剩三四百。”阿爹叹出一口气，看起来十分的疲累，“下山的时候把那些鸡鸭全拿去镇上卖掉，我再问你三婶借点，应该就差不多了。“
讨论完这个，屋子里就沉默了下来。
安醒心里是有一点愧疚的，毕竟这事是因她而起，但是她没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只是有些心疼大家好好的一个年，居然过成了这个惨淡模样。
三婶家里是卖草药的，所以相对来说，还算是有积蓄。
面对阿爹的求助，她很是爽朗得就把钱拿出来了。
都是一叠叠捆得很整齐的纸钞，能看得出来，整理它的人是有多小心翼翼和珍视。
……
那钱拿出去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滴血。
安醒抿着唇，她明明还记得自己以前买成百上千的画画材料时，眼都不眨一下，但现在看着那两千块钱，却觉得这钱的价值和她之前花的钱的价值不一样。
似乎要更珍贵一点。
王柱回来的时候，安醒正抱着小孩坐在院子里看书，感受着冬日难得的暖阳。
当她抬眸间看到连路都有点走不稳的王柱时，便起身将小孩放在自己刚刚坐的凳子上，然后起身过去扶住了差点摔倒的人，“你回来了啊，大哥二哥呢？”
王柱没有说话。
他没有力气说话。
这些天为了赚钱，王柱连续好多天都早出晚归，干活比以前还要拼命，有时候甚至连晚上都没有回来，直接睡在了工作的地方。
因为省吃俭用，还拼命干活，所以他的气色非常不好，唇色惨白，原本壮实的身体也瘦了不少，虽然还是挺高大的一个人，但安醒总觉得只要她轻轻一推，王柱就会倒下。
“陪我睡会。”王柱拉着安醒，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拉着安醒回到房间倒头睡着了。
甚至不过一分钟，安醒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鼾声。
她动作轻缓得将自己的手从王柱手中抽出，越过他下了床，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给人盖上了没有来得及盖的被子。
小孩就等在门口。
她冲小孩笑了一笑，放轻了声音道，“怎么在这儿？”
“我担心你。”小孩说。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安醒抱起他，回到之前的小凳子边说，“你先自己看会书，阿娘去外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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