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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叹息之墙后的手术[2/2页]

猎人与轻骑兵 克拉索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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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生气啦?我那是开玩笑的,别这么认真嘛……”
      “对不起。”道歉的时候,我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他口中说的那个作恶多端的坏哥哥。他诧异极了,也许我再沉默几秒钟,就会轮到他好声好气地求饶了吧。
      “不要在意这种事啦。再说,你不是又赶过来陪我了嘛。你真是的,怎么一直把我想得那么小家子气?”他趴到了我背上,理直气壮地揪住我的脸,像揪住马儿的缰绳,“好吧,不罚一罚你,你也会良心不安呢。你就背我出医院吧。”
      一年前你还觉得我背你丢人呢,现在怎么这么心安理得了?我没太敢问。不知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陪着米乐竟让我如此难受,难受得好像我错过了一次等待许久的机会。可这个机会意味着什么呢?
      “柯柯,我爸妈今天不在家呢。回宿舍的话不太方便,你跟我回家吧。”
      “好。”
      米乐家的搬家大计比我们家进行得顺利许多,去年冬至前就大差不差了。他们在江元买到了自己的房子,三室一厅,比我家大一些。虽然是二手房,但装修得还算整齐。米乐也有了自己的房间,不用再跟爸爸妈妈住一起了。第一次来他家时,我们俩锁住了门,在他那张宽宽的床上尽情地打了半天滚,跟小动物没什么两样,还照例打了枕头大战,用这场不流血的战争向所有人(尽管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宣誓了米乐对这一亩三分地无可辩驳的主权。这场战斗荡气回肠,我整整开心了两天,大概是暗暗明白米乐会留在江元,决不可能再被带回老家了。我们俩还会有很长很长一段时光可以相处,只要在一座城市,再远的距离也能被一点点抹平——何况他的新家离我家至多半小时,愿意的话,假期里我们可以天天跑到对方家里玩。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更幸福的呢?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更不愿意搬家了。拖着吧,拖得越久越好。
      但今天是不能这么闹腾了,小心翼翼地洗完澡,仔细检查过了,没把水溅到包扎好的脚趾上。我们俩径直躺到了床上,读着岳隐写的战报。米乐把他最大的睡衣找给了我,穿在身上还是感到了被束缚手脚的窄小,好在他的床和被子都是软绵绵的。我们只开了床头小灯,任静谧的空气在房间里悬浮。风吹过窗帘外的树叶,哗啦哗啦,仿佛雨水正接连不断地落下。有那么一刹那,我怀疑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但好像也没有多么悲伤。时间汇聚成不存在的雨滴,从高高的楼房顶端顺着墙壁蜿蜒落下,不急不慢。
      “好疼。”米乐忽地把脚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展示般地翘在外面。我爬过去望了望,纱布把那里裹得严严实实,一星星碘酒的暗棕色从边缘处渗了出来,此外便再看不出什么了。换平时,我准挠他。
      一定是麻药的时间过了。
      “疼的话,你抓我的胳膊吧。这样也许会好一点。”我有些沮丧地躺回了床头。
      “没事的,就是跟你说说,转移注意力。很神奇,虽然疼,但是一紧一紧地疼,好像伤口在不断靠拢和愈合呢。”他把脑袋靠在了我肩上,“对啦,我有事想问你。”
      “你说。”
      “当初你为什么要选我呀?选我当你的第一个朋友。”
      伴随这个问题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慌,潮水般从床底淹到了我的脖子。
      “为什么问这个?”
      我们俩其实也没有那么搭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他马上就要把这句话说出口了,我已经听到了他喉咙里预备发出的声音。
      “就觉得很神奇。我们俩才认识一年半吧,却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许我们上辈子见过,而且一直都是好朋友?”他伸手戳了戳我的腰,见我不回答,又自顾自地说起来,“算了,不讲这种封建迷信,人只活一辈子,就只有这辈子。”
      “是呀。”
      “你知道我为什么踢球吗?”
      “不清楚。”
      “猜一猜。”
      “因为我吗?”
      “好没意思呀。”
      “对不起。”
      “不,我是说,你一下就猜到了,至少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会嘛。”他捏了捏我垂下的下巴,“不过,也不能算全对。毕竟认识你以前我也踢过球的。就像老陈问我们的那个问题——大家都说是哥伦布发现了美洲,但他发现美洲以前,美洲和美洲人难道不存在吗?所以,你能猜出我之前为什么踢球吗?”
      “你有个喜欢踢球的朋友?”
      他摇头了,还有点湿漉漉的头发蹭着我的脖子。
      “大错特错哦。我之所以踢球,是因为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为什么?你明明这么好,怎么会没有朋友?”
      “就是没有呀。我老是换学校,而且,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小不点,书呆子,老师的跟屁虫。‘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的?永远有人在我耳边说这种话呢。我不想听。为了不被欺负,我就只能融入他们。”米乐很平静地说着,时不时揪揪我的脸,“没一个照顾我的哦,我是孤军奋战。毕竟我是个随时可能离开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哪天就被风吹走啦。”
      但你现在终于在这里扎下根了呀。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再没有人会欺负你了。我想。
      “起初想学打篮球,但他们嫌我矮,都不肯带我。就算带我也不会给我传球,我像个小傻子一样在球场上晃荡,有时还会挡住突破的队友,于是就更被嫌弃了。踢足球还好,在场上缩着,能划划水。也有那么一两次,感觉就有那么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转头就被通知,你要收拾东西走了,一刻都别耽搁。所以,虽然练出来了一点东西,但我好像也没有多开心,后来也慢慢荒废了。要是没有遇见你,我可能再也不会去踢球了吧。其实,认识你之前,除了亲人以外,我心里也没有过什么重要的人。非得说一个的话,也就是自己了。我以前可真是个潇洒的大侠呀,仗剑走天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不让自己认识一个朋友,这样分别之后也就无牵无挂。挺好的,不是吗?”[2]
      “那你为什么答应了我呢?”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可能是我那天很难过吧,被你趁虚而入了。”他有些淘气地吐了吐舌头,“有人主动给你伸过来一只手,总会想不假思索地抓住的。不过,也许还有个原因,就是我爸妈那天跟我说,我会在一中读完初中三年。我想,我得有一个朋友了,能和我度过这三年一千多天的朋友。我想着呢,你就出现了,而且我们俩恰好是上下铺,就像有人在冥冥中听到了我藏在心里的愿望一样。对了,你是不是也有过这种愿望呢?等一个人来的愿望?”
      我不清楚。我之前等的是不会回来的人,很难说这是希望还是绝望。说来也奇怪,过去的心事我越来越难回忆了。但这也许不是坏事?被我抖落在身后的是黑暗与冷气,它们没什么好追忆的。我知道的只是现在的愿望。
      但我又是为了什么重新回来踢球的呢?我还是回答不了。
      睡吧,不许踢到我的脚哦。踢一下我就用膝盖顶你屁股十下,懂了吗?他用脑袋撞了下我的肩膀,关掉了灯。我们窸窸窣窣地钻进了被窝。
      我没碰到他,但很快被他的膝盖顶了。咱们今天踢得真棒,你的表现尤其好,岳隐该多夸夸你的。他说。晚安啦。
      晚安。
      要不是他睡前提了一句,我都快忘了今天那场比赛是多么惊心动魄。下一场比赛肯定会更激动人心的,回到主场的北川绝对会拿出最疯狂也最强大的一面。不过,我会和此时此刻贴着自己快要陷入梦乡的小伙伴再度筑起那面使他们叹息的墙壁。我们俩一向说到做到。
      [1]叹息之墙:希腊神话的典故。相传极乐净土和冥界之间有一块墙壁,冥界的灵魂眼看着极乐净土就要在前面,却被墙壁阻隔,望着为之叹息。
      [2]出自徐志摩《再别康桥》。
      江元市市长杯淘汰赛第一轮
      上半区
      桃渡中学0:2江元外校
      溪岭中学1:2五十四中
      下半区
      江元一中2:0北川中学
      江元三中1:1理工附中
      江元一中队内数据
      射手榜
      球员进球数
      阎希4
      米乐3
      黄敏学3(1)
      穆铮2
      叶芮阳2(1)
      卢卡1
      赫明明1
      助攻榜
      球员助攻数
      阎希4
      米乐3
      黄敏学1
      萧祺1
      赫明明1
      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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