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团也不含糊,前段时间汀州大营保卫战就是三团团长郝定远也就是俗称老黑的那个家伙带领大家打的,那一战得到了少爷的肯定。只有二团在三个主力团里没啥成绩,成天跟小媳妇似的低着头做人。这次总算能抬起头做人了,估计三个团里比较战果的话那就数他们二团的战果最大、俘虏抓得最多了。
大战之后会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要统计俘虏、缴获,要总结经验教训,要统计伤亡发放抚恤,还要遣返征集的民夫。王越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郝小黑急匆匆一头撞进王越的值房,王越的亲卫知道这个小兵是三团团长郝定远的儿子,王越也非常喜欢他,天天把他带在身边。所以对郝小黑的无礼只是口头上制止了一下,并未阻止他进入王越的值房。
王越看着匆匆进来却欲言又止的郝小黑,明白他可能是有不足外人所知的话要讲,于是示意两名在室内执勤的亲卫暂且退出。
两名亲卫出去的时候不高兴的瞪了郝小黑一眼,郝小黑则讨好的对着他们笑了笑。等他们出去了急匆匆的说道:“少爷,不好了,九团长和邵团副干上了。大家不敢劝,您去劝劝吧。
王越闻言吃了一惊,郝小黑口里的“九团长”是王九,王越手下只有六个团,所以大伙都这么叫王九的;邵团副就是四团的副团长邵九郎。怎么两个团级将领自己打起来了?忙问:“怎么回事?”
郝小黑轻声说道:“九团长带着亲卫堵住了一伙吴军,正好邵团副也带着亲卫从后面追了上来。那伙吴军无路可走投降了,里面有个大将叫范浩的。邵团副见了这个人要杀,九团长不让,结果两人吵得很厉害,还动了手,他们的亲卫也在对峙。不过后来两个团长都停了手,亲卫们也没打起来。”
王越听了心里明白了一个大概。四团的三个军事主官的脾气都差不多,属于非常佛系的,也可以说是相互影响。四团对加强给他们的五团一部非常照顾,重点防守区域都没有安排五团的人参加。在守护军营一仗中吴军攻击的非常凶,四团的伤亡很大。邵九郎可能是受到了刺激,因此要诛杀范浩,而王九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干。王九这个人心思活络,反应敏捷,但是也是一个非常守约自律的人,他对纪律的执行也是非常彻底的。也正是这样一种鲜明而又矛盾的性格才促使王九能够成为靠前的团级军事主官。
当然,团级干部相互打起来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王越问:“很多人看见了吗?”郝小黑说,没有吴军逃跑的方向比较偏僻,所以附近暂时只有王九、邵九郎和他们的亲卫。王越当即让小黑领路自己带着两名亲卫赶了过去。
事发的地点在一处破旧的小寺庙中,破败的院子里有大约百余名俘虏蹲在地上,王邵二人的亲卫负责看押,但是他们一左一右泾渭分明。庙里面的正殿中只有王邵二人,气氛已经平静了下来。见王越走进来两人立即立正行礼,只是谁也没有说话。
见了二人王越也没有废话,直接说道:“你们现在各自带两名亲卫回部队,先关三天禁闭,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刚才还有点儿斗气的两个人这下谁也没脾气了,有气无力的回答了一个“是”再敬礼走了。
待两人走远王越让亲卫去找人,把范浩带到大殿里来。郝小黑目睹了王越亲临前线谈笑自若的场景,又看到了王越指挥作战时的坚决,觉得王越的样子霸气十足,心里十分敬佩。这几天他像个跟屁虫似的天天跟在王越身后,少爷长少爷短的说个不停。今天他看见平时他见比较怕的两个团长在王越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觉得王越的样子真的是太帅了。
等大殿里没人了郝小黑讨好的跑到王越身边,把这次俘虏的敌军将领数了一遍,其中有孙飞虎等一批有名的猛将。王九尊敬他们是老将军所以连绑都没有绑,只是关在偏殿的房间里派了人看守。
郝小黑还没有说完范浩就被带到了正殿。找了两个比较干净的墩子,王越示意范浩坐下来说话。尽管范浩已经知道王越不满二十的年纪就做了刺史,但是亲眼见到如此年轻的王越,范浩还是禁不住微微的失神。
王越的身上没有胜利者的骄傲,也没有晚辈的谦卑,他只是用一种平淡、平和就立即征服了范浩:这个年轻人不同凡响,败在他手里不冤。
王越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此战的结果:红旗军以伤亡两千人的代价换取了全歼吴军一万六千人的胜利。包括吴军副帅姚柏川以下七名高级军官在内的四千三百余人战死,吴军被俘大约一万三千余人。
范浩知道王越这种介绍不是在炫耀武力,而是出于对参战将领的尊敬。事实上无论战胜还是战败,每位参战将领都会希望了解作战的结果。
听了王越的介绍,范浩苦笑了笑。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王越还真的如传闻一般: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全歼。吴军的参战的总兵力一万六千不到,加上各部将的亲兵总数超过一万八千人,王越目前的统计数据吴军战死的加上被俘的总数已经接近一万八千人,也就意味着逃出包围的人不足千人。这比范浩平生所经历的任何一场全歼的战斗全歼的都彻底。
看着王越那张年轻得不像话的脸,范浩觉得这一切好像是那么的不真实。
范浩望着王越,问道:“你处心积虑的组织了这么一场大战,目的是什么?展露自己的武功想在短时期内出将入相么?”
王越正视着范浩,笑道:“范老将军真的是太高看我了,我可没有那么高远的志向。发动这场大战唯一的目的就是获取现在这样与将军平等对话的权利。”
范浩皱起了眉头,不悦道:“刺史大人休要取笑。”
王越笑了笑,说道:“老将军,平心而论若是这场大战之前,我要见您与您共同协商,您会答应吗?”
范浩仔细的想了想,觉得如果在开战之前,王越无论通过怎样的方法接近自己,恐怕都会被拒绝。于是范浩摇了摇头,答道:“的确没有这个可能。”
范浩又问:“刺史大人费如此大的周章竟是要与范某平等对话,但不知所为何事?”
听了范浩如此一问,王越微微笑,道:“正等范将军有此一问。”说着话王越将从不离身的《汀州榷场设立计划书》拿了出来交给范浩。
范浩接过这份厚厚的册子,仔细的看着。王越静静的坐在一旁并不打搅范浩的翻阅。天很快黑了下来,有人递进来火烛、水和食物,范浩看得入神,肚子虽然饿了,可是他还是舍不得放下,他坐在那里边吃边看。一边看手指一边轻轻的敲着膝盖,显然在盘算着。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范浩拿算盘的时间远远比拿刀剑的时间多得多,虽说商场如战场,可是以范浩目前的状态,他的商场嗅觉远远要比战场嗅觉灵敏的多得多。
看完王越的这份计划书,范浩笑了笑说道:“刺史大人这份计划书实在精彩绝伦,老朽深感敬佩。只是有一事不明,刺史大人处心积虑打这么一仗,靡费者甚巨。又要花钱建设榷场,如此大费周章仅得利四成。而我等只需要同意开放关隘便可得利三成,这等好事只怕难以拒绝,可是俗语:天上不会掉馅饼。对此老朽甚是疑惑,还请大卫为我解惑。”
王越笑了笑,说道:“老将军言之有理,对于老将军的疑惑,个人以为这只是每个人的看法不同。老将军看的是:我们得利和我们不得利。而我看到的是:我得利和我不得利。”
范浩听完立即抚掌大笑:“刺史大人高论,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只是老朽仍旧冒昧的问一句,这其中确实看不出大人的利益何在。”
王越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道:“老将军,你喊了我这么多声刺史大人,难道忘了我的身份了吗?这一州刺史可以算作文官了,老将军以为然否?”
范浩点了点头,答道:“正是。”
王越继续说:“武将能夸耀的是什么?是军功。文官可以夸耀的是什么?是政绩。那么何为政绩?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我虽然是文官但不是文人,我是武将出身,我们武将讲究的就是一个实在,杀死一个敌人就是杀死一个敌人。我对文人的那一套抱负是看不懂的。我觉得什么是政绩,我治下的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有钱花,这就是政绩。如果家家户户穷的家徒四壁,就是晚上开着门也没什么好偷的,这种的夜不闭户算得上有政绩吗?”
范浩听了再次抚掌大笑说道:“刺史大人说的好,那些穷酸哪里懂得什么政绩!痛快、痛快呀!”
王越继续说道:“要做到有政绩,就得有钱。汀州没有钱,所以我只能想办法找钱。榷场是目前汀州唯一能够赚钱的法子。”
王越的话令范浩感同身受,他说道:“老朽总算明白了刺史大人的想法,只是刺史大人的手段实在令老朽信服啊。”
王越此时展颜笑道:“老将军不必生气,榷场一事与战事无关。前面我已经说的明白,只是寻求一种平等的地位与老将军说话而已。而且您现在也不是我的俘虏,您是自由的,愿意在汀州盘恒,我自然扫榻相迎。如果老将军不习惯也可即时返回。”
范浩追问:“就我一个人么?”
王越笑道:“当然不是,您的亲卫、部下都和您一样。老将军的部属人多口杂,我们汀州地方小,可养不起啊。”
范浩又问:“刺史大人有何建议?”
王越正色道:“分两步,第一步,老将军需派一个可以服众之人,整军自行返回驻地。第二步,还是要烦请老将军派遣可靠之人查点武器装备,然后自行运走。”
范浩听了长叹道:“刺史大人以两千士兵的性命换取一个榷场,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王越答道:“从某个角度看确实是这样。然而钱有两面,刀有背锋。老将军如果换一个角度看,军队是做什么的呢?是不是就是为护卫百姓保卫国家而生的呢?如果此战之后可以令我们两国边境安宁,那么这些人是不是就是死得其所了呢?”
范浩皱了皱眉头,说道:“刺史大人轻启边事,就不怕吴王一怒之下攻击闽国么?”
王越轻笑,问道:“吴王会么?”
范浩想了想:现在的吴国是徐氏当道,他已经起了篡逆之心。他这个时候徐氏要寻求百官的认同特别是文官集团的认同,文官集团代表着吴国境内的门阀豪绅。门阀豪绅对于闽国这种山多地少的穷乡僻壤是没有多少兴趣的。只要闽国做的不过分,吴国很难兴兵讨伐。
此次大战自己输得非常彻底,面对王越无条件放人的要求,自己是不可能拒绝的。这样一来这场大战会被双方尽力掩盖低调行事,既然事情不大那么吴国也就不会轻启国战,不打国战以他范浩的实力此战已经证明他不是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对手,除非他范浩破罐子破摔,不顾一切将真相说出来。问题是他范浩不是破罐子,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大院豪宅。
于是范浩尴尬的说了一声:“不会。”
王越笑了,他说:“闽吴边界开设榷场老将军可愿相助否?”
范浩的商业嗅觉实力远超他的战场嗅觉,王越的弦外之音他当然听得出。
海上贸易发达的闽、汉两国目前的商道都被吴国切断,而吴国切断他们商道的目的就是想独霸其中的利益。然而汉经云贵两湖抵达中原,闽国则是走海陆至齐鲁登岸。期间的利益都被所经之地瓜分了,吴国是半分好处也没捞到。那些吴国的门阀对此早已眼红许久,然而吴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让他们认错肯定做不到,而今闽国的这位刺史递了一把梯子过来,吴国的那些门阀豪绅不打破头支持这个榷场才怪。
如果你范浩支持开设榷场,那么也可以从中分得杯羹,不然能不能捞到一口汤喝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他们固始王家与太原王氏、青州王氏本是同源,也是中原有数的门阀之一。在吴地拉扯起一批门阀豪绅推动榷场的开设的能力还是有的,而榷场的开设在吴国只要开了一个头,只怕响应者云集。
范浩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刺史大人明知故问了。”
接下去王越就一些俘虏交接的细节问题与范浩进行了磋商,这方面范浩经验非常丰富。只是以前他是战胜者一方,现在他是战败者一方。
商讨完细节,天光已经大亮,王越和范浩各代部众返回自己的驻地。
(本章完)
第26章 二十六榷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