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江水在一息不绝地流着、流着,一个急转弯,将一座圆墩墩的山劈为两半,在山的北边与原来的岸岩相衔接,便形成一湾天然的江汊。山上郁郁葱葱,江水清澈见底,好一个秀丽的地方。这里隐藏着严铁英和李灿小队,距朱庭国和包一天的搜索范围仅十几华里,站在山下,可看到那些家伙在到处烧杀抢掠,战士们直恨得牙咬得嘴唇出血。要不是为了今后的斗争,他们一定会与敌拼个你死我活。死个痛快,也比这样子要好受。严铁英几次制止住战士们急躁的举动,硬是偃旗息鼓地隐蔽下来。几天以后,闻得包一天的民团撤回了锦阳县的镇天镇,朱庭国的部队开到了流沙县的龙镇——那里是靠近赣西北最近的一个镇子,距离他们隐蔽的地方也不到四五十里。这使他们仍然不能活动。严铁英决定利用这难得的时机,让战士们彻底地松松劲:洗澡、睡觉,擦拭武器,检查装具。自己呢,也安静下来仔细总结一下反“围剿”斗争以来的经验和教训了。
清晨,朝霞满天,大地簇新。江水在娓娓地流着,并没有惊涛骇浪。久旱干燥的天气,只有清晨是凉爽的,空气里沾着一股江水漾起的潮湿气息,沁入人的肺腑。岸边的柳树、梧桐树和枞树,正挂着鲜嫩的枝叶子,在晨风中舞动。铁英靠在一颗大树下,捧着一本《三国演义》正读得入神哩!苏曼站立在身边不远处,见她一忽儿凝神沉思,一忽儿抿嘴微笑,一忽儿情绪勃发,也惦着脚伸着脖子想看看。严铁英看得认真,以至浑身汗水淋淋了。她看着苏曼,不觉把书拿给了她。但苏曼可不看,她还认识不了几个字,还读不下来。但她还是接过书去,为的是让铁英姐休息休息。铁英背着手在树底下徘徊着,心绪显得很不安宁。
“经春来怎么还没有消息呢?”突然铁英停住脚步,像是对苏曼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是呵,这个经春来是应该早就回来的呀!苏曼正要答话,李灿走过来了。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今天变得更英俊了,洗了澡,还用剪子剪了头发。衣服也换上了藏青色的裤褂。驳壳枪斜挎着。苏曼笑迷了眼注视着他。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严铁英也诧异地看着他。江风呼呼地吹着,江水在蒸发着热气,江汊里风吹浪颠起涟漪,江岸边柳舞鸟鸣。李灿是来向铁英报告,说他派出去的侦察战士陆续回来报告,敌人都撤走了,这一带没有发现敌人的一兵一卒了。铁英点点头,对李灿、苏曼说:“我们一起走吧。”
这里的人们对红军并不陌生。在赣东北根据地发展鼎盛时期,红十军曾多次游击到过这里。这里的墙壁上还留着当年红军写下的标语,诸如:“打倒国民党蒋介石!”“红军万岁!”“一切权力归农会!”但由于这里距中心城市南昌并不远,红军最终没有在这一带建立根据地。
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为适应游击战争的需要,闽浙赣省委机关从横峰葛源转移到了磨磐山区,组织游击战争。而在赣东北,敌人为了扑灭游击战争的火焰,对赣东北地区进行了残酷的“清剿”,红军游击队活动地区日益缩小,游击队受到很大损失,因此,1935年7月下旬,闽浙赣省委机关向皖南郭公山转移,并将闽浙赣省委改为皖浙赣省委,统一领导皖浙赣边的游击战争。而对于铁笼山的这支游击队来说,一年多来由于他们不断地打击敌人,不仅开辟了以铁笼山为中心的游击根据地,也引起了省委的注意。省委立即派出交通员与之联系并传达了党的指示精神。不过,铁英的游击队这次受到敌人空前的“围剿”,根据地遭受到重创。没有经春来的消息,游击队与上级党组织暂时失去了联系。
严铁英望着江汊里的水想着,走着。江汊里虽然波涛滚动,但不急、不凶。她们绕到古江道边。这里有一道天然的石壁,像一道门槛拦住了江汊里的水。可以想象当初赣江为什么在这里易道,原因便是这堵坚固石壁的缘故了。她们攀上石棱坎,攀上了那半座山顶。赣江水便奔腾澎湃地躺在脚下,是那样的雄浑。碧绿的江水激越起无数的浪涛,像无数的银色花朵。透过迷蒙的烟雨,隐约可见那陡峭的西岸,关山重重。想当年她率领着部队沿赣江西下,又是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困苦啊!
严铁英的目光移动着,掠过江面,直视着那遥远的、白云漂浮的天际处。她的眼前又闪现了故乡的清凌凌的河水,跳跃着银色蝴蝶;高高的枫树河堤上那棵古老的枫树,还有坐落在堤下的她的难舍难分的茅舍。真奇怪,人的生存本能,就是能够自己搭起一个窝!然而世界上一切事物既容易生长,又容易消亡,那座曾经有过温暖的茅屋,是否还存在呢?她后来到了苏区,听从枫树河逃去的乡亲说,她一走,茅屋就被“黑面虎”烧掉了。唯有那棵几抱粗的枫树,还是森森地存立在那儿。那堤上还葬着自己的父母亲,那坟上的苦楝树该是又高又粗了吧!八年了,谁去给他们上坟?他们又是怎样地牵挂着女儿们,也许每日里都在号啕着——他们的三个背井离乡的,不知在天涯还是海角的女儿啊!父亲,他的忠骨却正在散发着强烈的热和光,照耀着中国的大地,照耀着人们前进的道路!母亲,她的善良忠厚的品质,于日月共辉光,于山河共存有。呵,她的心中悲与恨交织着,但她没有伤感,只有力量,这是十来年聚集起来的力量!
她从远眺处收回目光,回头顾视着千山万岭。虽是酷日炎炎,然而到处一片翠色。也许这就是红土壤里的生命特别旺盛的缘故吧!哦,对了,老张同志临走不是反复叮嘱过:最要紧的是站稳脚跟。这既是党对他们的爱护,更是鞭策。不战斗,只有向敌人投降。可那不是红军战士的性格。
严铁英想到这里,用手将被风吹落在额前的几丝乱发拢向耳后。是的,包一天和朱庭国因为一时的误觉而暂时退兵,但是半山寺能久待而不泄露吗?严铁英的脑袋胀痛,心里茫然没了底儿。李灿和苏曼跟着她。他们知道队长在思考。他们都不说话。他们就这么走着。此时的铁英心里也在思念亲人——那慈父般的赵明大叔。她现在迫切想得到他的启迪和帮助。能不能偷过敌人的警戒线,秘密地潜进半山寺呢?她将这事与李灿商量,俩人决定派一个得力的战士老陈连夜往千佛山去,试试这条路。
忽然听到消息,说流沙县城开到大批的白军,龙镇也塞得满满的了。第三天晚上,老陈却回来了。严铁英和李灿心里都不是滋味,一问,感染是蒋千的人马将所有通往铁笼山的口子堵得严严实实,行人不能通过。李灿问:“蒋千这样做难道是发现了我们么?”铁英答:“我料定包一天一定会这样做的。他知道游击队并没有消灭,至少没有被完全消灭。不过他有一定之规,那就是游击队只要不在他的地区活动,他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他命令蒋千派兵把住各个关卡,便是这个意思。“
“那咱们就冲过去嘛,还怕蒋千那几个兵?“李灿说。
严铁英摇着头:“不,我们刚完成了诱敌任务,怎么又去让敌人清醒过来呢!还是静待形势发展变化吧!在这里,尽量隐蔽好!白狗子云集流沙县城和龙镇。莫不是又去哪儿剿红军吧!“
然而半月之后,古迪却来了。严铁英和李灿喜出望外。铁英握着他的手,像是久别重逢,眼眶里竟含着泪水。李灿呵呵地用拳头擂着他,一边擂一边嚷:“哟呵,你个古迪呀,怎么过来的?飞过来的?“
古迪笑嘻嘻地,见队长和李灿
第五十九章 严铁英隐兵赣江边[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