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充耳只闻一佛一魔,魔音雷霆万钧,浩浩荡荡,千变万化,佛声却回肠荡气,刚柔共济,妙相纷成,魔音佛声,相互攻伐,此消彼长,不可断绝,直惊得宿鸟腾空,竹林摇曳,端的是奥妙万方!
猛地见一心尼身子一阵摇晃,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佛声顿时断绝,钟万仇看在眼中,当即住口,含笑而立。一心尼原本以为钟万仇不懂音律之道,不曾想钟万仇竟然如此了得,一时大意,吃了暗亏,当下叹息一声,躬身合十道:“圣王修为卓绝,功参造化,贫尼自不量力,倒叫圣王见笑了。”钟万仇对这一心尼也是颇为忌惮,自己前日参阅《万劫魔功》,虽未真正修炼,却是大有所得,若非领悟个中奥妙,只怕今日绝难占据上风,当下摇了摇头,道:“师太的佛声,颇为精妙,若非本王日前有所领悟,只怕绝非师太此招之敌。”
一心尼闻言微微一笑,全然不将胜负放在心上,说道:“圣王如此修为,当可称为天下第一人,又何苦为难那几个女子?”顿了一下,又道:“甘宝宝辜负圣王在先,圣王那般报复于她,也算是恩怨两清,事到如今,又何必苦苦相逼?再说那秦红棉母女,她二人与圣王无仇无怨,遭逢此劫,已属不该,圣王何不高抬贵手,放过她二人?”钟万仇闻言心中一动,忽地想起此时已应身死的段正淳,登时为之一怔:我夺舍重生以来,所行诸事,除了为自己考量,其余皆可算是为这身体原本的主人报仇。现如今我武功有成,天下罕有敌手,怎地却丝毫快活不起来?
一心尼见他皱眉不语,又道:“那钟灵虽是甘宝宝与他人所生,毕竟是圣王抚养长大,圣王当真对她没有丝毫顾念之情么?”说到此处,一心尼俏脸一红,仿佛想到什么尴尬之事,微微一顿,瞥了钟万仇一眼,叹息道:“她如今已身怀六甲,痛不欲生,每日以泪洗面,若不是甘宝宝和秦红棉母女仔细照看,只怕她早就自绝于世,她还是个孩子,即便是那甘宝宝有甚么过错,也不当由她来承受,怀了自己养父的骨血,你叫她有何面目立于世间……圣王你当真如此狠心么?”
“什么?”钟万仇莆听之下,神色大变,好似晴天霹雳一般,直将他震的魂飞魄散,神志恍惚!想到钟灵怀了自己的骨肉,脑海中不住响彻着一个声音:你还是人么?即便这只是个游戏,只是场梦幻,你又怎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声音反复逼问,如同黄钟大吕在耳边轰鸣,钟万仇只觉一阵惶急,心中说不出的悔恨和痛苦,好似硬生生将一颗心扯成两瓣一般,眼前一黑,一口浊气涌上胸口,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身子一个踉跄,登时跌坐在地上。
一心尼见他如此情状,心底原本的鄙视和憎恨稍微减弱了几分,摇了摇头,合十叹息道:“圣王遭逢大辱,矢志报复,乃是人之常情,原本无可厚非……”微微一顿,看了钟万仇一眼,见他气息稍定,虽是面色惨白,却一时无恙,又道:“只是这般手段,委实太过了,段正淳月前已然病入膏肓,寿元不久,圣王便是有甚么深仇大恨,此时想必都应当化解了,何必苦苦留难那几个可怜的女子……”
钟万仇此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荒草,心中好不烦躁。既有将为人父的喜悦,又有罪孽深重的悔恨,翻转纠缠,最后通通化作无尽的迷茫:我这究竟算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真的只是场游戏么?又或者是一场梦幻?我如此肆无忌惮,视他们如草芥,欲取欲求,随性杀伐,那我又算是什么?神?魔?还是一个不知所谓的穿越者?重生以来,我费尽心机的修习武功,扬名立万,现如今更是染指朝堂,图谋国运,究竟为的什么?若是为一己之私,怎地我如今丝毫觉不到半点得偿所愿的快活,反倒是从骨子里感到无聊、寂寞?我刻意的结交萧峰,打压段誉,将慕容博父子玩弄于掌中,还成了江湖上人人称道的大侠,我究竟图的什么?
一心尼见他心神恍惚,神不守舍,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话定是让他生出悔悟之心,忙道:“圣王此刻想必也心生后悔,即是如此,何不回头,我本真如,何言生灭,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诸法皆空,自在般若。圣王何必还要苦苦执著?”钟万仇闻言忽地一震,想起一心尼先前诸般言语,登时心有所得,道:“师太可是已经见过她们四人了?”一心尼微微点头,道:“正是,贫尼日前确实碰到四女,机缘巧合,便将四女留下,圣王的那些个弟子护卫倒也忠心,拼死血战,贫尼无奈,只得伤了两人,还请圣王见谅!”
钟万仇心中烦躁,始终想不出究竟要如何对待四女,听得一心尼如此说,当下略一盘衡,摇头道:“如此也好,那四女便交由师太照看了,至于灵儿……”说道钟灵,钟万仇登时一怔,心中又是惦念,又是不知如何是好,好一会儿才道:“也罢,就由她吧,她若是肯将本王的骨肉生下,本王便娶她为妻,绝不叫她委屈就是了。她若是不愿……”沉吟了一番,缓缓道:“那也由她,反正……反正……”犹豫了再三,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叹息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脸上黯然的神情,却被一心尼看了个正着。一心尼虽是仍旧鄙视钟万仇的为人,不过想到他之所以如此歹毒,归根结底始终是用情太深,此刻见他如此模样,不禁生出一丝怜惜。只是她却不知道眼前的钟万仇,却不是原本那个用情至深的钟万仇,若是她知道个中奥妙,只怕定会惊慌失措,茫然若失。
好一会儿,钟万仇才回过神来,伸手一按,从地上站起身来,顺手拾起跌落在地上的曲谱,看着封皮上的“一念成魔”四个字,苦笑一声,正要离去,却听一心尼又道:“此琴乃是无崖子前辈送与先师之物,先师已去,此琴便物归原主,也算是了却一桩因果,还请圣王妥善保管才好!”说罢,双手合十,冲钟万仇一礼,也不等钟万仇说话,便自去了。钟万仇看了那瑶琴一眼,不禁对这一心尼的师傅生出些许好奇之心,回头再看那一心尼,却见她白衣飘飘,已然去得远了,钟万仇唇齿开阖,思量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看着那一袭白衣,消失在寺门外的竹林里,一时间,竟有些呆了!
(11月24日功课到,呃,昨天一朋友晋升为人父,叫了焚琴几个好友一同庆祝,原本只是想小酌一番,不成想聊兴大发,直喝了个天昏地暗,沉醉不知归路,若非夫人去接,只怕焚琴便要醉卧路边了,罪过罪过!今日先把欠账还上,稍后还有一章!)
八十六 意无羁绊,偏惹利锁与名缰(八)[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