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尽管楼下充斥着酒客们的喧吵闹声，楼上却变得安静多了。
魏伯阳背朝屋口，靠往大敞的窗户前，看着楼下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小思思则慵懒地趴到他宽阔的肩头，腥红的小狐眼微微半闭着，一幅仍没有睡清醒的模样。
“刚才那是缩身术吗？倩儿真没想到，天下真有法术能将自己变得那样小的。”郭倩稍微整理下散乱的秀发，微仰满注感情的秀眸，深深看着跟前的肥胖老人，撒娇似地嗔道，“刘叔答应要教给倩儿的，可不准说话不算。”
“老头子讲过的话，哪时没有算数的。只是这门法术还很有些蹊跷，小倩刚刚也看到了，如果不是凑巧给你踩了两下，老头子不仅再没法恢复原貌，更会将性命都丢掉。”肥胖老人伸手按住她的柔肩，爽然笑道，“缩身法虽然玄妙无比，却也非常危险，小倩真的要学吗？”
“为什么不？”
郭倩俏皮一笑，道：“倩儿相信您只是头回生次回熟，下次作法再不会那样的。”侧目看往魏伯阳依窗而立的背影，道：“魏大哥，你瞧我说得对不对？”
“姑娘说得不错。天下哪样法术没有个适应的过程，更何况是缩身术这样的千古奇法？”魏伯阳微微一震，转身看着满头白发的肥胖老人，笑道，“魏某相信以前辈博大精深的道法，下次断不会再有半分失岔。”
白发老人朗声笑道：“凭老头子这身三脚猫的本事，怎能当得‘博大精深四个字？”双目精光闪烁，仔细瞧看魏伯阳片刻，道：“小倩好像不记得给老头子介绍，你带来的这位法力高强的朋友呢？”
“对啊。”郭倩“呀”地一声，侧身遥指着魏伯阳，道：“这位是魏伯阳大哥。前些天在丹阳城，全是得到他的帮助，倩儿才能顺利脱身的。”
白发老人抚o着长及胸脯的花白胡须，向魏伯阳笑道：“原来那次救过小倩一命的高人便是小兄弟？”
“敝人只是会使一些粗浅法术，什么高人低人的怕都沾不上边。”魏伯阳罕有的谦让，摇头道，“更何况，郭姑娘不过跟双神宫的人有些小误会。想必即使魏某没有相助，以她的智慧也能够轻易脱身的。”
郭倩“噗哧”一笑，道：“才不是呢。那次如果没有魏大哥挺身相救，倩儿定会给那群忘恩负义的混蛋整得很惨。”纤指移向跟前白发苍苍的肥胖老人，道：“这便是刘福大叔，爹生前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小倩不得胡言。”刘福脸色微变，低叱道，“老刘叔答应过你，即使穷尽毕生精力，也要令郭兄归窍还神。难道你仍不相信我吗？”
郭倩脱口而出，道：“倩儿当然相信。”微摇螓首，声音愈渐放低放缓，道：“只是三年前，爹爹便仙游了…没可能再醒来的。”
“归窍还神！”魏伯阳心神微怔，情不自禁看着刘福，默自叹道，“天下怎会有这类转死化生的仙术？”
刘福低叹口气，不知想到些什么，忽然紧盯着魏伯阳，道：“魏小兄能否将你的佩剑，借予一观？”
郭倩失神微怔，下意识叫道：“刘叔…”
“小倩不用多说。”
刘福截断她的话，笑道：“老夫此举虽然有些冒昧，但想到魏小兄应是豁达之人，总不会如此小气的。”
“当然不会。”
魏伯阳爽然一笑，“呛！”地拔离紫玉诛魔剑，反转剑身递往身前，道：“前辈尽管看吧。”
刘福微点颔首，双手轻抚着剑身，脸色瞬即变得有些激动，如像抚o着毕生最爱的宝物。片晌，喃喃低语，道：“很久以前，我也曾看到过这柄灭魔法剑。当年携带着它的主人，也是一位非常有法力的道师…”
魏伯阳心神微怔，情不自禁，道：“那肯定是家师了。前辈认识他老人家吗？”
“我不清楚令师是谁，更没有认识他。”刘福微微摇头，断然道，“我只是偶然看到过这柄法剑，偶然听闻过它的一段故事。”
魏伯阳不假思索，冲口而出，道：“什么故事？”心中却想到，自从蒙恩师亲赐紫玉诛魔剑始，距今有十多年了。这期间，他的足迹遍布三山五岳，利用此剑埋葬了诸多凶狠残毒的魔道妖类。然而却从未曾得知，有半分跟这把宗门代代相传的灭魔法剑有关的故事。
刘福嘴角微露神秘的笑意，道：“魏小兄想要知道吗？”深深吸口气，微摇颔首，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故事…以前的事便似去岁黄花，再度提来也没什么意思。”
“什么叫去岁黄花？”魏伯阳脸色微怔，满是疑惑地看着刘福，心想，“先前说有事，如今又说没事。这么欲盖弥彰的做法，不是存心落人胃口吗？难道他真的认得师父…”
刘福淡淡一笑，把紫玉诛魔剑递回给魏伯阳，道：“老夫虽然没什么真本事，也知道这是降魔无数的上品法剑。魏小兄既然有幸得到它，还望能善自珍惜啊。”搓揉着肥得流油的双手，笑容满面地看往郭倩，道：“我的小倩儿是从不会在大白天，丢下满屋的病患来到此处的。今日你匆匆赶来，肯定是心中有事。为何不直言相告，看看老头子能否帮得到你？”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郭倩俏皮地一笑，道，“只是那次刘叔给的东西用完很久了…所以倩儿才来看看，您老这里是否还有？”
刘福微愣半晌，突地一笑，道：“枉我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只是这等小事，便累得小倩大清早的跑来。”轻拍下她的肩膀，道：“幸好这段时间，我闲着没事炼制了很多。这样吧，你先陪魏小兄等一会，待我进屋去拿给你。”
“真的！”
郭倩笑颜绽放，拉着刘福比她小腿更粗的臂膀，往前推搡了一下，催促道：“那刘叔快进去吧。倩儿还等着要用呢。”
刘福指着她秀气的鼻尖，呵呵笑道：“年轻人别这么猴急。如果将老头子不小心推dao了，以后便没有人来帮你了。”缓步错过她身旁，径自走向靠窗的墙角处，来到角落处摆放的一座铜炉前，小心翼翼卷起墙面悬挂的一幅墨画，推开画后一道跟墙面齐平的暗门，疾步走了进去。
那幅画的背景是一处碧草相连的大草原，草原中生满了不知名的奇花异草。画中有一位被银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面孔的白须老者，骑乘着一匹似马非马、似骡非骡的坐骑，游走在这片仿如仙境般的草原里。更多稀奇古怪的生灵，纷纷围聚到他周围嬉戏玩闹。
银发老者微微倾斜着身子，露出童趣般的天真烂漫的笑容。暧i的眼神，既像在饶有兴致地俯视着四周聚集的生灵，又仿佛在别有心怀地考虑着另一些事情。
魏伯阳想到郭倩的家宅里，好像也有一幅相似的墨画。虽然眼前的这幅墨画里，骑着坐骑的老者并非高挺削瘦，也没有予观者一股仙风道骨的感觉。然而，这两幅墨画的背景却是一样的，一样是那处仿如仙境般的天地。
时间忽忽而逝。
魏伯阳粗略地算下时辰，发现刘福进入暗室将有三柱香的时辰，仍没有分毫出来的迹象。
郭倩倒像老早便知道会耽搁许久的时辰，自刘福进入暗室的那刻始，便极有耐心地收拾着屋里凌乱散落的符纸，把各类灵符分类叠放起来，整齐摆回到桌台上。
满屋的灵符非但种类繁多，而且很有些画法相近的。魏伯阳不禁想到，即使换自己来辨认，相信也不能於片刻内理清楚。然而对郭倩来说，完成此事显然非常容易，便似同样的事情，她曾经做过十七八遍一般。
直到清理完屋里的所有灵符，她又移步往邻窗处的三张方桌旁，指着乱七八糟放到桌面铜钵里的炼丹物，道：“这两年，刘叔的兴趣好像全到炼制丹药上面了。魏大哥来自有名的道家玄宗，想必对丹药一定非常精通吧。”
魏伯阳道：“只是略有知晓，谈不上如何精通。”移步跟了过去。
“魏大哥不必谦虚。爹生前常说，凡道家法门多求内外兼修。所谓内修精神，外炼龙汞。”郭倩莞尔一笑，道，“魏大哥道法如此精深，肯定也很精通炼丹的。”
魏伯阳摇头失笑，道：“魏某确实没有谦虚。姑娘提及的内外兼修，其实多只用在元神成形之前。借助金丹之法，或能於筑基期对你我略有帮助。然而太多涉猎，毕竟对道行的增进没有好处。”稍顿了顿，又道：“记得魏某刚入师门，便常听家师言及，天下修道者不惜夺天地造化，冒九死奇险硬撼雷劫之威，最终目的不外是渴求肉身登仙，体悟宇宙化生之道。古往今来，天下有记载的修仙之法虽五百八十余门，然万法归宗到最后仍需借引天地灵气煅炼自身元神。其它如存思专神、炼丹符录，甚或灵卜巫盅、引神役鬼，终究不是修行的大道。”
“魏大哥说来说去，怎么倒像是有些俗人的门户之别了。”郭倩“噗哧”一笑，道：“服食丹药不但能助人延年益寿，还可养气培元、祛除百病，又有什么不好的。”随便从铜钵里拾起一粒金黄色的丹丸，又道：“比如这粒七制神丹，是刘叔依着古书记载‘七宝铸心法烧炼的。尽管仍没有完成，却已经具备了培气养元、延缓衰老的奇效。如果完全大功告成，不仅能使人祛除
第十二章 神秘老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