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狂野得如一群可怕的鬼卒，扛着一个漆黑的灵柩在天上游荡。一道闪电突地击起，硬生生地分成十几路剖开那厚厚重重的黑云迸裂而出，在他的钢刀上映出了一片寒光，然后又倏地不见了。紧接着被闪电惊醒了的蛰雷，发出一声沉重而愤怒的大吼，咆哮声一直激荡着，在他们的头上久久不息，然后便又静止了，天地间的声音忽然都只剩下了雨声。滴滴啦啦、霹雳拍拍的，好像在为生命的毁灭前奏一首永恒的安魂曲。林中的风如阴魂般地惊起，硬生生卷起那些早已潮湿的落叶，重重的把大把大把的雨水击落在他的身上。那些飞掠而起的树叶，刚飞起了几寸，便又似回光返照的病人，一厥不起，贴身于湿湿滑滑发着霉臭的腐叶上，一片接一片的盖在梁钢的身上。满山遍野都是雨，匆匆忙忙地在织着、无意识地交织着，那雨滴跳着、吵着、呻吟着、飞舞着，把天地之间都染出了一种妖异的灰黯色彩来，突然又有一阵马蹄声响贴着地面由远逐近的敲打过来。
布赤哈象马鞍一样紧紧贴在马背上，他一手策马，一手紧握着刀柄。雨点洒落在他身上，马上蒸发为水气，他的身边竟布满一片白茫茫的烟雾，所以尽管是在雨中狂奔，他贴身的衣服还是干燥的。远远望去，那蒸发着的水气使他的身形更加模糊，就象古老传说中那个只在月色中出行的吸血厉鬼，永远也没有人会看得清他惨异的面目。那高度的体温逼出水气，令他面目袅袅成烟，就连五官都好像被扭曲了。但他自己知道，这遍山遍野的雨已使他听觉混乱，也使他目力受到阻碍，所以他凝神戒备，就如一张满盈的强弩，一触即发。现在就算有人已靠近了他，猝然出手暗算，他仍是来得及及时反击出去。现在他只有一个意念，一个唯一的意念：赶快赶回幽州州城！大汗几天来陆续派出了几十队信使，提醒幽州守军提防那些成汉人的偷袭，并为大军催促后续的物资，可不知怎的却没有一条消息反馈回来。这次大汗同时派出了五路信使，命令很简单，那就是尽快带回幽州的消息。布赤哈不是草原上的雏鹰，他跟随在大汗身边已经征战了近十年，所以他并没有走官路，而是选择了这条最偏僻难行的山路，他明白，如果大汗不能准确的掌握后方的信息，一批批的物资不能按照要求及时送到前线，那么几天前的失败完全可能会重演，而且还会让更多的草原兄弟埋骨异乡，现在他必须安全迅速的赶回去，要把大汗的命令带回幽州。现在只要他穿过前面的树林，蓟县就没多远了。这时雨势突然被风抓住，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又被斜斜地抛掷出去，飞射下来。耀目的电光哗啦啦地闪过，也同时点爆了那匿伏在乌云里的雷霆。雨夹着风，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布赤哈和他身后的几个东胡骑兵涌来，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一团白雾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风终于悄悄引退，雨也渐渐地小下来，只剩下雨滴在叶尖上苟延残喘。远山已经重新清晰可见，四周一片晴朗，金霞在天上散散漫漫地流着，在犹似一滩触目的鲜血般的残阳身旁流荡着。一头大概已经饿了一整天的苍鹰突地振翅而起，它飞攫而过，一只小雀在它的铁爪下做着最后的无力的挣扎。幽州州城的四门仍然紧闭，吊桥高高的挂在城头，那落日的余晖把护城河染的是一片血红。那太阳在山边跳了几下，终于完全落了下去，天地间重又是一团乌寂。小心火烛的声音开始越过城墙飘散出来，偶尔还有几声小儿的啼哭传来，原野上野狗开始撕咬着倒毙多日的尸骨，他们可能是战争最大的受益者，流民和士兵的尸骸已足够它们在这个季节好好地享用一番。梁钢和他的战友们站在山岗之上，遥望着远处蓟县的点点星火，开始按照新接受的军令集结起来。他们就要开进幽州的州城，切断东胡人的后路，断绝东胡大军的后勤补给，可他们能够越过那高高的城墙，平安完成自己的使命吗？
第二十六章 冀州之战（三）林中设伏[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