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那片梅花开了又谢,挺着硬冷冷的枝干在春雨中无助的摇摆着。下雨了,云低低的,灰灰的,花园的远处传出来淡淡的水声,就像有一个幽怨的女子在低泣。秋小姐独立在窗前,看着雨滴从房廊上垂落。她抬起头,眨着眼睛,希望眼圈里的那些液体能流到胃里,心里,随便哪里,只要不被人看到就可以。她知道在这里她还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因为她是司隶秋家的爱女,名闻帝都的才女,是舞阳军统帅已经过门却没有办成喜宴的娇妻,是舞阳军名义上的女主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留心。舞阳人在失去他们的统帅以后,需要的不是一个彷徨失措的弱女子,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坚强的主母,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坚强。可她也是一个很久很久以来,总感觉自己的心里载满了太多太多的眼泪,似乎整个人都浸没在泪水里的小女子。她听父母说过自己出生的时候天也在下雨,就像上天在哭,所以长大以后她总希望把快乐带给人们再说作为舞阳军的主母,她有什么理由把难过写在脸上,让别人为自己分担呢?可眼泪这种东西好象只能暂时的藏起来,它不会永远消失,此时不流彼时流。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把眼泪藏在什么时候流,或许当她选择了那段婚姻开始,痛哭也随即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下雨了,这是个适合哭泣的时节,但我可以哭吗?”
“下雨了,这雨真的让我很难过……”秋小姐望了一下挂在墙上那件已经有点褪色的大红喜服,心里幽幽的发出了叹息,在那件喜服上密布着团团血斑,就像是朵朵妖艳的花。
五年了,确切的说是五年零三个月加十七天。在她的喜宴前夜,一支弩箭毁掉了她的幸福,也带走了她刚刚在心底萌发出来的爱情。当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听说那个瘦削的家伙带着他的舞阳子弟去给她报仇了,侍候她的婢女说侯爷临走的前夜,一直守候在她的榻前,静静的不发一言,只有他的咳嗽声一直回荡在院内。再后来,他们打胜了,胜的很痛快,赶回来报信的小校满脸藏不住的喜色,于是她又开始期待一场新的喜宴,可她又失望了。再往后,他进京了,她知道他不得不去,他的身上背负着家族太过沉重的忠义名声。就这样寂寞开始陪伴了她三年,然后大家突然都来看她,给她送很多稀奇古怪的礼物,希望她开心,生怕她哭泣,又过了数月她才知道自己那个名分上的男人没了,他的首级挂在帝都的城头饱受风雨。她再也见不到那个懒懒散散,弱不经风只有一双眼睛透露出寒芒的讨厌家伙了,再也见不到那张深埋在白虎皮裘下苍白的脸,再也听不到那彻夜不停的咳嗽声声。
所以在很早很早以前她就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好好的痛哭一场,把那太多的泪水释放一些,可惜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找不到可以痛哭的地方,不是因为身边总陪伴着的那群侍女,也不是怕赵峰他们为自己担心,只是因为她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并愿意倚靠着痛哭的人了。留给她的只有长久的寂寞和那件没有穿戴过的喜服,布满血迹的喜服。
寂寞的确是一种毒,能深入骨髓,它让秋小姐害怕去想象未来生活的样子,因为寂寞的日子拉长了身影,好象永远没有完结的一天,在无边的寂寞中,她对于现在这样没有目标没有希望的生活,只觉得就如红尘摆渡,然彼岸无边。小时候常常听到父亲说这世上的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赶也赶不走,不是你的就不属于你,留也留不住。她却不知道在失去他的世界里,是该走还是该留。这种茫茫然的心情持续太久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麻木起来,忽有一日在梦中看见他微笑着走来,手里还持着一支梅花,她扑上去大声问他:你说还要等待多久才能长相厮守。哭泣醒来,泪湿脸庞,怔怔地发了好久的呆,最终还是作罢。因为到最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另一个他可以去问,她只不过是站在自己寂寞的世界里,一个人发呆。
也许是无处倾诉,也许是寂寞的生活让人感觉压抑,面对着无能为力的现实,很长一段日子以来秋小姐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展颜欢笑起来。初春的凉意袭人,不止是寂寞还有无法掩盖的思念,让她开始再度想念那个温暖的冬季,想念着她曾经拥有的爱情。
数月前有婢女小心翼翼地在私下传递着一个流言,她不信,这肯定是赵峰他们为了宽慰她又使弄得一个新伎俩罢了,她开始禁止婢女们再提起那个人和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她不想让自己的心再度陷入绝望。初春的蓟县还有些微寒,站立在窗前的秋小姐好想能在转身之际看到那个人对着她伸开双手拥她入怀,温暖她冰冷的身体和孤单了太久的心,从今往后再也不分离。而此时此刻,她能拥入怀中的却只是寂寞。院内的小花儿悄然地开了,可是属于她的春天早就被深深埋葬不再回来。
“小姐。”陪嫁过来的侍女还是习惯于原来的称呼。
秋小姐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忧愁,就连眼眶中的晶莹也瞬间失去了踪影:“什么事?”
“府里请小姐到园中观花,说是有大稀奇瞧。”年幼的侍女一脸喜色,叽叽喳喳的说道。
观花?也真亏他们想的出来,自从吴青峰死后,她就一直把自己幽闭在这个当年他们初次见面的梅园里,园里的一草一木她闭着眼都能浮想起来,又能有什么稀奇可巧。不用说,想必又是哪位不远万里淘换来了什么新物件,想冲淡一下自己生活里的愁绪。对于这些她本没有什么兴趣,可不去又扫了大家的兴,辜负了舞阳子弟的心,他们怎么就不能让自己静静的老去呢?秋小姐无奈的摇了摇头,推开了房门。
园内细雨朦朦,在一个护卫的引领下秋小姐在小径上低着头缓步走着,前面就该是当年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了,可惜物在人非独剩下了她这么个苦命的女子。转过这座假山,就是那片空地,空地后是一片梅林,梅林里当年梅花正艳。雨滴,怎么会有雨滴?沉思中的秋小姐抬起头,突然发现护卫和婢女都悄悄没了踪影,只有自己孤单单的站在当地,那雨滴象泪水般从她光洁的脸庞上滑落。
“噼啪。”干材爆裂的声音从眼前的不远处响起,透过雨丝,十六个巨大的火炉围在空地上喷发着热浪。一切都如当年,再往前几步,就能看见那火炉中的软榻,还有软榻上的那个他了吧,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模糊了秋小姐的双眼。
“咦,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嗯,你是在问我吗?那么你又是谁,又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赏花啊。”
“那我自是在晒太阳。咳,你们这些侍女还真是麻烦,又没头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往昔的一幕一幕开始飞快的在秋小姐的脑海中浮现,雨大了,泪也大了,秋小姐闭上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永不分离[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