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人。
深青色的王袍,银蟒缠身,虽然跪了一夜,却仍然不见疲态,挺拔如山。
正是宇文祯。
水溶分毫没觉得意外,放缓了脚步,从宇文祯面前走过。宇文祯抬起头,正与水溶的目光交错,然后都是颇有深意的一笑。
都是漩涡中人,有些事,心照不宣。
“臣,水溶奉诏见驾,吾皇圣安。”
大殿中,铜鹤冉冉的吐着轻雾,烟云缭绕中,一个声音自内殿响起:“进来。”
声音颇不掩些疲倦颓然。
水溶进得内殿时,明黄龙袍的皇帝两鬓已然斑白,手肘撑在御案之上,手指揉着太阳穴。
当今皇帝宇文世泽,是大周立国定鼎之后的第二位君王,年号隆安,廿岁为帝,此时已经过天命之年,共七子,其中嫡出的一个是太子宇文承彦,另一位便是四子宇文祯。
隆安帝又揉了揉额角,似乎勉强压抑了一下,却忽然拍案道:“荒唐,简直是荒唐!他是朕的嫡长子,是储君!竟然做出这种事,令朕颜面何存!” 说着压着声音咳嗽起来:“哼,魏王还给他求情,为他在朕的宫外跪了一夜。说若朕定要他代太子于城外迎接使团,他唯死以明。看看,朕这两个嫡子,哼!”
水溶微微一垂首:“皇上看起来气色欠佳,不知有没有传御医看一下。”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夜没睡的缘故啊。”隆安帝长叹一声:“找你来。就是想问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水溶微微一笑:“此陛下家事,臣不敢妄议。”
“朕知道,你是不轻易道人短长的。”隆安帝那手边的茶水压了压咳嗽:“朕子侄辈的,也唯有你随了你父亲,纯直不阿,所以朕想听听你的说法。”
水溶道:“陛下,有道是父子连心,魏王殿下在外头跪了一夜,想必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定论。臣想说的,就一句,大局为重,宥东宫之过,彰魏王之德。”
几句话却将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压了过来,隆安帝眉间缓缓舒展,起身:“也罢。就如此罢。”
翰林即刻草诏,赦东宫之禁,令太子即刻往城外迎接西羌使臣,同时也对魏王孝悌德义大加称赏,并有赏赐颁下。
一场风波暂时便被压了下来。
从建章宫出来,怀政门外,水溶再一次见到了宇文祯。此时不再跪着,而是站在风口里,大风将他挺括齐整的王袍带起猎猎之声。
“魏王殿下!”水溶微微躬身以示恭敬。
“北王。”宇文祯嘴角微弯,面皮却仍是紧绷的:“多谢北王一锤定音,解了本殿的尴尬。”
“不敢。还是殿下,以退为进,贤名远播。”水溶温润笑意也仅仅止于嘴角而已。
“呵呵。败也萧何,成也萧何,太子殿下这次定要好好相谢北王。”宇文祯眸中锐利,紧紧盯着他。
相视间,寒意迸射飞溅。
“呵呵,太子殿下恐还是感激魏王殿下更多。旨意在身,恕难迁延。殿下,承天门见。”水溶眉睫一敛,淡笑,拱拱手,衣角轻掠,离去,一贯的优雅不迫。
银色蟒袍泛起一阵冷冽寒光,如一柄利刃死死的楔入了宇文祯的眸中,他死死的攥着拳头,指节微青,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承天门上禁卫戒备已经安排好了么?”
“回殿下,都安排下了,万无一失。”
宇文祯点点头,望着视线尽头,那白衣消失的方向,正有阴霾滚滚卷来。无形的压抑迫着心弦,似一不留神,便会崩断。
这次,皇帝委他约束宫闱禁军,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是一点都不能松放,太子这件事,看似与他无涉,实际上,皇帝诏书里的褒奖,已经令太子党恨极了他,若是再出一点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不能有一点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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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是进是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