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江氏叹了声,却忽然咳嗽起来,脸色有些泛白。侍女忙在身后给她捶着,江氏平复了一下,缓过一口气来,望着纱帘之外渐浓的暮色,忽然长嗟了一声,缓缓阖眸。
似乎是闭目养神,可是思绪却渐行渐远。
回到了很多年前,看他在梨花树下舞剑的情景。
纷纷飘落的梨花,落满他一身,那少年,英俊的眉眼,那么张扬,那么霸气。
从未想过,会嫁给他,虽然,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和他在一起,也许算的青梅竹马,可是,他也从来就将她当做妹妹,需要他照顾的表妹。
他知道,对自己,除了手足亲情,他从未想过其他,她知道,不怨,因为不配。
无论是什么,她都不配。
因为姓了这个姓,爹娘除了女红针黹、女戒闺训,什么都不令她学,别的闺秀苦练琴棋书画的时候,可她却只能捧着几本闺训诵读。
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平庸。平庸的令当朝者知道,他们江氏遗脉,没有野心,只这一个女儿,亦不想匹配皇室。
所以,当年争奇斗艳的京城,她只能默默无闻的安守一隅。
而对宇文恪,她看的出他的不甘和野心,而她却什么都帮不了她,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学识,所以,宁肯他娶一个能有所助益的妻子。若能有朝一日,看他登位,便也就不枉了。
然而,那场风口浪尖上的博弈,一道圣旨,将他们硬生生的绑在了一起。
她的存在,折断了他已经萌生的羽翼。
从此,看着他消沉,看着他偏居吴楚,看着他从一个雄心勃勃的皇子成了散淡山水,远离朝局的闲王,心虽痛楚,却无能为力。
这些年,他对自己很好,很好,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挑不出什么来,因为那样的好,是兄长对自己妹妹所能做到的极致,独独就缺了属于夫妻之间的亲密无间,换言之,就是相敬如宾。
他的心始终在她不能触及的地方。
可她察觉的到,他其实也在积蓄,也许,很快便要放手一搏。
可她,能为他做什么。
江氏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心中那梨花树下舞剑的少年和眼前的人合二为一。
那面容如旧,只是敛去了那些锋芒,代之深沉和内敛。
宇文恪道:“梅儿,我刚才知道你的病又重了,早上还咳出血来,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江氏淡淡的笑:“没什么。妾身这个毛病也不是一日二日了,咳久了,带出一点半点的,也没什么。都是她们,不知道,便慌慌张张的去告诉你。”
宇文恪看一眼那参汤:“怎么没用?”伸手试了试汤碗:“绿云,拿下去,热了再端上来。”
“是,殿下。”
宇文恪这才又转向江氏道:“一会儿好好的把参汤喝了,这些年看着也就是这北疆的雪参才对你有些效用,所以,灏之年年令人送来,不要辜负了他一片心意。”
江氏道声是,顿了顿又道:“北王是重情重义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一年多在北疆如何了。”
宇文恪本是不会和她说些朝局政事,江氏也从不会过问,今日见她委实不好,既然问了,便不好不答,便道:“怎么说呢。灏之也是不易,鲜卑西羌,哪一支是省事的?很打了几场恶战,这三个月,才算将将的平了下来。”
停了一下,他复笑:“不过这些都难为不了他,更何况,玉儿在身边陪着他,夫妻同心,再艰难也容易过了。”
江氏微微的笑了一下:“妾身成日家听人说,却也未曾见到,那位林王妃究竟是怎样的,想北王一表人才又心高气傲,所看重之人必当也不俗了。”
因提起黛玉,宇文恪心中一触,便笑道:“果真是个不俗的女子,灏之自打见了她,心便都在她身上了。两个人感情好的很,前番听说,燕都被围时,是玉儿替灏之守下的城,而灏之身上的寒毒,还是玉儿这丫头亲赴天山为他好歹求了来解药的,细的我也不十分清楚,日后见了再问问。”
江氏听的入神:“天下有这等奇女子!她必是有几分功夫才敢如此罢,真是令人羡慕。”
宇文恪一怔,摇头笑道:“功夫?没有的事。玉儿是姑苏林氏的后人,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江氏错愕了一下,思忖了一下,点头道:“若只是闺中弱质,却能为世人不能,为的大概也只是个情字。能让殿下这么夸奖,妾身还是真的想见见这位林王妃,只是不知道日后有没有这个福分。”
语气里微微带了几分酸楚,宇文恪明白道:“梅儿,你不必想太多,灏之是我的兄弟,玉儿也如我的妹妹一般,眼下,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他们夫妻二人未必会久居北疆,我们也未必不能北上,到时候,相见自然有日。”
江氏笑了一下:“若是如此,就很好。”
说话间,绿云重把热好的参汤端了上来,江氏也就饮了,那绿云便笑道:“还是殿下回来管用,王妃精神都好很多,若得殿下能日日来和王妃说说话自是极好的。”
江氏微微皱了下眉:“绿云,少多话。殿下公事繁忙,哪能没事在这里陪妇道人家闲聊磕牙。”
宇文恪默然一时道:“其实绿云说的也对,我这阵子也太忽略你了。”
江氏低低的叹了口气道:“殿下不必如此说,妾身知道殿下事情原多,妾身帮不上什么忙,所能做的也只是不牵绊着殿下,听说,前几日,金陵来旨了是不是。”
宇文恪听她这么说,越发心中索然,便道:“是,过几日,太上皇的六十寿诞,才接了金陵传旨,还必是要去一趟的,明日,我便起行。”
江氏点了点头道:“殿下,此去金陵路长,殿下务必当心。”
宇文恪道:“放心。我会的。”
一时,也没有别的话说,正巧此时展昶在外面请宇文恪出去,宇文恪便又嘱咐了几句,便出来。
江氏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里是深深的眷恋不舍。萧萧一夕霜风紧,山雨欲来风满楼。
平静已经到了尽头,剩下的,她无法预知,可至少有一样,她能够做到。
也许他并未听懂她的意思。
她说不牵绊他,是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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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第三卷以恪为起笔,大概两章左右,过度到水黛。
这一卷以各种阴谋为主打最主要的线索是恪恪夺位的过程,第一卷和第二卷埋下的各种伏笔都会有交代。请亲们继续支持哦,群么~
第一章江南生变[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