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平把带来的教科书往讲台上一放，鼻子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哼”。他像一头发怒的西班牙公牛一样盯着面前的学生。
柳秋平到a高任教十几年，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照片总是被贴在“十佳教师”的布告栏里面，而且，别的老师都是和和气气的和美景一起拍的旅游照。唯独他，摆了一张放大了好几倍的一寸照，脸上一片冷漠地平视着前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个老师因公殉职了（真的发生过这样的误会）。
柳秋平盯了足足有三分钟，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尽管如此，还是有学生如坐针毡，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觉得自己的气场已经死死把下面的学生压住，终于打算开口。可是当他张开嘴巴，广播的声音却抢先了他一步。
“喂喂，咳……下面播送一则通知，”让人奇怪的是：这次的广播并不是以往那个学生处老师的声音，而是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声，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发出了类似乌鸦叫声的奇怪笑声，道：“好吧，其实并不是通知。现在所有人都在能听到广播的地方。你们好，我叫小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看过《蝙蝠侠》，我就是里面那个小丑，我从高谭市来到这里，是有着一些特殊目的的。”
他说到这里又不说了，离广播室最近的老师已经冲到了广播室门口，但是广播室的门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地顶着，几个年轻力壮的男老师都无法撞开。
沉默了三秒钟，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乌鸦笑声”又从广播里面传了出来，然后又是一段话。
“我想借用这个a高，作为我杀戮游戏的场所。嘻嘻嘻嘻，是不是很有趣呢？我会把这里变成一个地狱，一个血腥的修罗场。至于猎物，很有可能是你们每一个人。”男人语气平静地让人害怕，好像他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是平淡无奇的问候。
“好了，把柳秋平叫到这里来吧，只有他知道怎么打开广播室的门。”广播戛然而止，柳秋平张开的嘴又紧紧地闭上，一句话都不说地离开了教室。他走路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两倍，眉头像麻花一样拧在一起。
这个自称“小丑”的人成功引起了整所学校的骚动，特别是学生。学生们心里盘算着这算不算恐怖袭击？如果算，又有几天假期？
柳秋平走到广播室门口，几个年轻的男老师还在撞门，可惜那扇门却纹丝不动。柳秋平要来了钥匙，轻轻地插进了锁孔里面。看到他的这个动作，一旁立刻有老师提醒道：“柳老师，没用的，我试过了根本动不了。”
柳秋平没有理他，板着的一张脸可以吓死人。只见他把钥匙插进锁孔之后，手腕一会儿向左转动，一会儿又向右转动，这样鼓捣了好几十下。突然，门发出“咔哒”一声，竟然被他转动了！转动之后柳秋平抬起脚来就是一脚，受到重击的门一下子就被弹开，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几个年轻的老师见状也不细问柳秋平是怎么弄的，现在抓人要紧。五六个人一窝蜂地涌进了播音室，可里面除了本来就有的东西之外空无一物，只有机械运作发出的声音。
一个老师去检查电脑，很快就发现了端倪，道：“一个音频文件！他还在键盘上面留了一张……扑克牌，是一张大王。”年轻的老师们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然后是愤怒。只有柳秋平一个人默默地走到话筒前坐下，他打开了话筒道：“各位老师、同学，你们请放心，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我们会和警方联络，一定查出是谁传播这样耸人听闻的言论，请同学们安心上课。”说完，他关掉了话筒，人无力地倒在椅子上，像是要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去。
“这个装置，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人会做。”不等那些年轻的老师问，柳秋平就开口道：“另一个人是一个疯子，现在这个疯子回来了。”
早在十年前，那时候的柳秋平还不是这样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他拥有着和这些年轻教师一样的青春与朝气。但凡是男孩，玩心总是重的，因此柳秋平这个年轻的班主任很快就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一个班级以班主任为核心良好地发展着。班级就像一颗茁壮成长的大树，主干生长的同时许许多多的分支也一同飞速地成长，是年轻的、绿色的。
柳秋平是一个教书育人的鬼才，年纪轻轻坐上了物理备课组组长的位置。a高的物理成绩长期以来独占a市的鳌头，不能说没有他的功劳。
这一年他遇上了一个很欣赏的学生，这个学生姓乔名克。乔克一直都是同学眼中的奇葩——他总是时不时以不良学生的身份出现在年级部的办公室，甚至是学生处。但是他的学习成绩又总是霸占着年纪前五十中的一个位置。
柳秋平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可塑之才，只要他肯认真学习，常年占据年纪前五的位置都不是问题。
有一回，为了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一简单却生硬的规则具体地展现给学生看，柳秋平自己设计了一个机械装置，这个装置通过把锁芯扣死，然后利用锁芯作为支点，最后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转化把施加给门的力全部转移到了们的另一边，也就是作为了抵住门的力。说得直白一些，只要锁扣上的那一个支点不被破坏，那这扇门就是一扇“不能被打开的门”。
这个装置十分复杂，所以并没有在学校里面推广，而且老师带着几个学生推门，也实在是太乱来了一点。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天几乎所有办公室的门都通过这种装置而被锁死了！而且作案的人甚至连一个出口都没有留。不会解除这个装置的人想进入办公室只有把门破坏掉！这件事情很快就落到了柳秋平头上，而柳秋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乔克。他还记得，那节课乔克难得的认真，柳秋平发现乔克来了兴趣还觉得很欣慰，谁知道他打的居然是这样的算盘。
“我还是第一次来办公室，怎么了？年级部和学生处的门还没有打开吗？”柳秋平花了一整个上午才把所有的门打开，并且一个人承担了这件事情，谁知乔克一进来就这么问。
柳秋平收起了以往上课时候的笑容，质问乔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学以致用。”乔克笑了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吗？”柳秋平的言下之意就是“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被叫去学生处吗？”这样乔克回答不知道之后他就可以告诉乔克是自己帮他压了下来，柳秋平希望这样可以使沟通更有效。
“因为我是年级前五十。”乔克的回答依旧那么理所应当，一举摧毁了柳秋平准备好的措辞。乔克就像一根刺一样，直扎心脏。
“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乔克吗？”乔克主动打破了沉默，忽然问道。
柳秋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那句“不知道”。
“因为‘乔克就是‘joker，小丑的意思。”乔克忽然笑得很开心，但那笑容却让柳秋平看了瘆的慌，“父亲说，人活在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在表演小丑这个角色。为了生存就要不惜一切。贩卖自己的肉体、灵魂，一点一点失去理智，最后陷入癫狂。我的名字就叫‘joker，父亲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忘记自己小丑的身份，也要把自己的宿命捏在自己手里。”
说到这里，乔克的笑意更盛了，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不知道哪里来的寒风让柳秋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乔克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然后我杀了自己的父亲。”
柳秋平闻言浑身猛地抖了一下，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屏住了呼吸，就像在看恐怖片一样等待惊悚的来临。乔克起身，自顾自地走向办公室的门，柳秋平本来想叫住他，但他突然又不敢，生怕自己叫回来的是一个死神。
次日乔克就没来上学，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柳秋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教学方式太过放纵，于是改变了自己的教学风格。他再也不和颜悦色地面对学生，而是板着一张死人脸。这样的大转变对学生来说十分突然，但是却十分有用，学生听话多了。
不知不觉中十年过去去了，那个“小丑”，居然回来了。柳秋平报了警，警方表示立刻就过来调查。得到警方保证的柳秋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是现实世界，而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高谭市（蝙蝠侠与小丑所在的城市，是一个被黑帮控制着的城市）。
警方到来之后一切调查工作都交给了专业的警察，老师们则负责对付躁动的学生。柳秋平拧在一起的眉头在看到警察之后舒展了一些，只是那张脸上的冰冷还是让人望而生畏。
他连课都不想再上了，发了一张卷子让学生自己做，自己就坐在讲台上面胡思乱想。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小丑给挖去了一块。他只要一想到小丑，随之而来的就是他对自己说“我杀了自己的父亲”时候的狰狞。
四十分钟一眨眼就过去了，柳秋平什么都没有交待就走出了教室门，甚至忘记了让学生们把写了一节课的卷子交给他。
他想去播音室看看。走廊里安静地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播音室在走廊的最深处，柳秋平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觉得一种莫名的寒气正在透过他的脚底一点点向心脏蔓延。
广播室的门虚掩着，机器发出的声音从门缝中挤了出来，让柳秋平的耳膜有些疼。他站在播音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大的力气把门给推开——
“碰！”
门撞在墙上弹回来又把门给关上，幸好不知道谁拉上了门的保险，否则门就被关死了。柳秋平沉重地呼吸着刚刚短时间内从门里面飘出来的血腥味，可是这样还是无法压制住他狂跳的心。他又把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那几个来调查的警察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整个播音室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相反的，到处是死气！那几个死掉的警察脸上都是难以形容的恐惧，天知道他们死之前看到了怎样的恐怖。小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凶器留在了现场——一柄一米左右的武士刀。刀直直地从一个警察的天灵盖插了进去……刀刃还闪着鲜红的寒光。
柳秋平克制住想呕吐的冲动，他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尸体以及不知道谁淌出来的内脏，来到了电脑屏幕前。屏幕上面是每一台电脑都有的“画图”，小丑用黑色的笔在红色的背景上面写了六个字：来多杀，杀多少！
柳秋平一抖，他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最后学校还是不得已给学生们放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返校的假，因为如果连警察都不敢插手这件事情，那么还有谁能阻止呢？难道这所学校走到尽头了？
所有人在两个小时内逃窜一空，剩下树与风来衬托这杀机四伏的学校。
柳秋平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咖啡，他握着咖啡在街上瞎逛，一个老人低着头直直地向他撞了过来。老人身材佝偻，和柳秋平比起来简直就像一个畸形的矮人。柳秋平看到他撞过来，以为老人家不知怎的失去了平衡，于是赶紧伸手扶了一把，但是当他的手搂住老人的腰的时候，他的动作却不得不停住了。
硬的！这个老人的腹部不像其他老年人一样松松垮垮，柳秋平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腹肌！
“柳老师，”老人开口了，是柳秋平不久以前才听过的阴阳怪气，“我回来了，您现在最好回学校待着吧。我可不保证死神不是跟随你的脚步而来的。”
两个人的动作僵在了原地，柳秋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仿佛回到了播音室门前，恐惧感油然而生，让人忍不住颤抖却又不敢颤抖。
“我在街上快两个小时了。”小丑突然换了一种沧桑的语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的人可是越来越冷漠了呢。”小丑退了一步，发出几声“咯咯”的怪笑才缓缓地转身离开。
柳秋平终于站直了身子，但是咖啡早已全部洒在他的裤子上。他回到空无一人的学校，皮鞋发出的踢踏声在安静的学校里面听得一清二楚。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去了那个鲜血淋漓的播音室——警方收走了尸体，却没有打扫现场，美其名曰：保留现场。
就像是捡走了垃圾，柳秋平没来由地这么想。
电脑上面的图像已经被关掉了，它兀自发着白光，依旧兢兢业业地播放着上下课的铃声。柳秋平嗅着播音室里面还没有散尽的血腥味，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确很让人心烦啊。”突然的一句话让柳秋平吓了一跳，他立刻转身，却发现只是校长站在他的后面。
“校长，是您啊。”柳秋平松了一口气，又问：“不是所有人都走掉了吗？”
“可我毕竟是校长，
第6章 小丑[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