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白茫茫一片，那耀眼的白光似乎并没有要停止闪烁的意思，周围一片寂静，死一般的沉寂突兀地掺杂在这个白色领域两端的两人之间，这一刻，似乎连时间也在这个世界里停止了跳动。
“你真当我完全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坐上这个位置的么”万籁俱寂之中，一个微微发颤的清冷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继承了九渊之后的我，不是你能够撼动的，所以，收手吧，夜烁，念在旧情，我不会跟你计较今天的事情。”
另外一个略显沙哑且无力的声音，从这个光的世界的另一头传来：“我还是喜欢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你的样子呢”
“我现在不想和你谈论这些，”岚嫣幽幽地轻叹一声，手中的君觞灵剑化作点点星芒消散，美眸之中亮起一抹妖异的粉色：“忘川之水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收回忘川更多的只不过是走个过程罢了，我想要的只是忘川源，只是忘川源现在还下落不明，从之前那个女人口中我也得不到任何答案，而那只仅存的猫妖或许是我最后的机会，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
岚嫣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白姨了吧。尽管面对岚嫣的如此恳求，他心中也有所动摇，但是如果将忘川之源交出去，那就等于是要将白离交出去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他拼尽全力直到现在默默所守护的，不就是忘川之源，不就是白离么，如果现在放弃，之前所做的一切，白姨的死，不就统统变得毫无意义了么
从岚嫣的魅惑之中挣脱出来，夜烁扯了扯嘴角，微微冷笑：“你用不着拿这种把戏来对付我，我还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我曾问过你，你如此想要得到忘川的目的是什么，你当时的答案是——为了忘记一个人，对吧？
可是据我所知，忘川之水对于天灵的效果是一样的，你又为何非要那忘川之源不可呢？”
“忘川之水，对于身为九渊的我来说，不过与白水无异，”岚嫣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就算是身为天灵九渊，但连续的两场几乎同等境界的战斗已经有些让她的身体吃不消了，“所以应该只有忘川源作为忘川源头的力量，或许才能达成我的夙愿。”
“忘川继承的力量是遗忘，那作为忘川的源头，遗忘的源头又是什么呢？”
一声令夜烁全身一震的熟悉呼喊从逐渐消失的白光外传来。
岚嫣下意识地抬头朝空中望去，在最后一抹亮光完全被夜色吞没的一瞬间，身披紫羽乘着灵息飞翔的鸑鷟冲破了黑白两色混杂边界的束缚，带起一连串好看的紫色光点，恍若暗夜之中明亮的紫色星辰。
鸑鷟扑扇着翅膀稳稳落地，背上的白离纵身跃下，毫不躲闪地迎上岚嫣警惕的目光：“遗忘的源头，就是记忆，只有先记住一个人，才有遗忘这个人的理由，所以，忘川之源的能力，与其说是忘记一切的根源，倒不如说是想起一切的起点！”
虽然已经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但是岚嫣还是没有妄自行动，毕竟她还尚未确认眼前来人的身份，贸然动手只会是白白浪费力气，更重要的是——这样会有失她的身份。
“你回来做什么！”夜烁朝着白离怒吼，就算鸑鷟本体回归，他自问也不是身为九渊的岚嫣的对手，要知道，就算夜烁还留有一些后手，但岚嫣也有一张几乎可以让她立于不败之地的底牌——妖刀九渊，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白离的举动无异于是在自掘坟墓。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想冒着那个你回不来的风险再为你哭一次，所以就这一次，别丢下我”白离眼眶泛红，头也不回地大声回应道。
岚嫣双眼微眯，一抹寒冷的杀意从她的眼里一闪而过，而当她终于注意到夜烁和白离两人无名指处的黑白两色指环之时，那股寒冷到直逼冰点的杀气终于以她脚下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我就是你要找的忘川之源！”
“呵，难怪，”岚嫣冷笑一声，一道暗金色的金属光泽从她的手中一闪而过，另一柄藏在刀鞘之中的漆黑色长刀入手，细长的鞘身上雕刻着一圈圈古老而又精致的血红色铭文，似乎是起到了封印的效果，使得这柄长刀没有哪怕一丝的灵息波动的出现，“没想到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妖刀九渊一出，夜烁瞬间面无血色，他知道，越是显得冷静，就证明岚嫣越是生气，原本安排好的计划，也统统被白离的突然出现打乱了，看样子，难道只有放手一搏了么？
“夜烁，”尚未出鞘的长刀被缓缓抬起，指向夜烁的方向，岚嫣冰冷得不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传来，“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从今天起，我以九渊之名，正式将你，从猫灵天域之中除名！”
“而且，今天，你们，全都要给我留在这里！”
随着瞳孔的剧烈收缩，一道诡谲的血色暗纹顺着岚嫣握刀的右手缓缓向上缠绕蔓延，像树根一般扎根盘踞，猩红色的火焰从刀鞘上的铭文之中逐渐升起，整个刀鞘像是被点燃了似的静静燃烧，渐渐显露出包裹在内的反常的墨黑色刀身，岚嫣自身的气势，也随着妖刀的出鞘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环绕在岚嫣身旁的一些金色灵息，不动声色地染上了一缕缕邪异的黑色，当那漆黑的刀身完全摆脱剑鞘束缚的一瞬间，一股血红色气浪瞬间朝着周围肆虐开来，岚嫣周围的一切也在转眼之间染上了一片妖异的血红，就连她原本黑色的眸子，也被那妖刀九渊的本源灵息染成了一片血红。
夜烁赶忙冲上前去拥住白离，释放出仅存的为数不多的紫金色灵息化为光茧将两人护入其中，就连鸑鷟也张开双翼护住了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可是尽管如此，在那无比强烈的气浪面前，两人一鸟三个身形还是被强烈的冲击震得倒飞了出去。
还不等夜烁和白离反应过来，下一瞬，一道道锐利的刀芒瞬间破开了那漆黑如幕的夜色，化为一颗颗血红色的流星朝着两人攒射过来。
而此时为了抵挡先前那一轮的气浪，夜烁早已经耗尽了自己仅存的最后的灵息，而周围的灵息也飞速朝着岚嫣的方向归拢过去，受到绝对的力量压制，身边掠过的灵息没有哪怕一丝是不排斥夜烁的牵引的。
情急之下，夜烁毫不犹豫地直起身子，将一脸震惊的白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了那些锐利而又致命的刀芒
每一道刀芒在与夜烁的后背碰撞的一瞬间都没有丝毫声响发出，但却也没有就这么撕裂他的身体，空气依旧寂静得几乎听得见几人同时变得急促的呼吸，可是白离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一滴滴温热的散发着腥甜气息的液体正缓缓地滴落在自己的脸上，混杂着自己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顺着脸颊静静滑下。
“夜烁！”
在将他拥入怀中的一瞬间，白离只是感觉自己拥住的是一具完全失去了气力的身体，没有了熟悉的温度，没有了熟悉的热烈有力的心跳，就这么任由她抱着，任由两人被无言的沉默和漆黑的夜色一点点吞没
“都怪我，都怪我”白离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着，一滴滴参杂着夜烁温热鲜血的泪水轻轻打在夜烁无力地半睁着的眼皮上，“你不是说你不做亏本的生意么，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死啊！”
随着妖刀九渊的气息渐渐平息，岚嫣激动的情绪也慢慢平复，此时的她的心里五味杂陈，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试问她的心又何尝不痛呢，要不是最后她还是心软地及时收了手，不然光是那几道九渊的刀芒，或许就能直接要了夜烁的命，而且她敢肯定，他如此拼命护着的那个女孩儿，也绝对活不下去，可是，她终究还是动摇了
“你先走吧”夜烁强压着疼痛，咧着牙给了白离一个无力的微笑，轻轻抬手擦了擦她止不住滑落的泪水“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白离流着泪默默地点了点头：“那你，还会来找我么？”
“傻丫头，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么而且我说过我不会做亏本生意的，所以我不会死的”夜烁躺在白离怀中，抬起手无力地晃了晃手中染上了自己鲜血的白色指环，“我答应你，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的”
夜烁挣扎着直起身子，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奋力地将白离往夜色里一推，白离抹了抹眼泪，在一片漆黑之中不顾一切地朝着远方跑去
“你认为她跑的掉么？”沉寂了许久的岚嫣终于开口，竟带着难以察觉的些许哭腔。
“能跑多远算多远吧，‘只要能够活着，对于有的人来说，多存在一秒都是幸福。这是她的妈妈告诉过我的一句话”
身旁紫羽随着夜烁虚弱的气息逐渐黯淡的鸑鷟悲鸣一声，将头抵在夜烁的额上，像是在给予回应。
“你这样做，值么？”眼看夜烁已经完全没有了还手的余地，岚嫣也不急着去追白离，在她看来，这种无月的夜色之中，白离是跑不了多远的，相比之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反而才是她现在迫切想要解决的一块心病
“这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就像师傅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有些事情不是长大了就会明白，也不是明白了就会长大。以前的我是真的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唉”岚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只知道我想忘记一个人，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夜烁没有回答，嘴角依旧挂着一抹事不关己的浅笑，深邃如蔚蓝的深海一般的眼里似乎并没有被这句话惊起一丝波澜
“那个人就是你啊。”这句话刚刚滑到嘴边，岚嫣却又苦笑着将它咽下。
事到如今，就算将这些话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岚嫣握着九渊妖刀的右手微微颤抖，尽管已经收敛了本源的九渊灵息，但是那刀身上镌刻着的诡谲铭文还是在一片夜色之中忽明忽灭地闪烁着，君临天下的气势不需要任何灵息的调动，自然而然地静静释放着。
“按照天灵的规矩，你会用那把九渊送我上路的，对吧？”
岚嫣明眸之中盈满泪水，轻声回应：“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夜烁，我很庆幸，你的最后一刻，是属于我的”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原本就没打算活下去呢？”
岚嫣微微吃惊，抬起头望向夜烁的方向，一丝不安从她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一片紫光随着那渐行渐远的声音瞬间亮起，而位于紫光中央的夜烁，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而从那一道道伤口甚至是口鼻之中涌出的紫光开始一寸一寸地慢慢攀附上夜烁的身体，为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明亮的紫金色灵息，残破的黑色术袍在被一股股狂暴灵息旋起的夜风之中猎猎作响，被那重新涌出的紫金色灵息环绕着，夜烁缓缓升入空中，眼眸之中只有温情和无尽的释然
鸑鷟长啸一声，绕着紫光盘旋而上，温柔地将夜烁的身体拥入怀中，受到夜烁这最后的灵息的影响，鸑鷟身上的紫羽一片片亮起，内蕴的紫光不疾不徐地迂回流转，一圈炫目的血金色光晕瞬间炸开，恍若天神降临一般，漫天灵息混杂着血雾降下的灵尘化作点点星芒，静静流转盘旋在夜烁的身旁，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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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眼前人是旧时人，仅多风霜不成狂[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