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济南国郊外,官道上走来三人。居中走在前面的是个道人,身长七尺五寸,面色淡紫,一身青袍,三绺胡须飘洒在胸前,约摸三十四五模样,虽然宽袍大袖,头上却没有戴道冠,一只斗笠顶在上面。 后面两个童子,同样的打扮,一个背上负剑,一个怀中抱琴。看样子是赶了不少路,两个童子衣裙下摆已经沾了不少灰土。 一见路旁有个茶铺,抱琴的童子便央求道:“师父,赶了这么久的路,您老也累了,不如坐下休息一下。”茶铺的老板刚巧看见三人,也连忙出来赔笑道:“是啊,神仙,里面请歇个脚。这里烹的冷羹您吃一碗去,天气正热,也避避暑。” 道人看了看徒弟,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走不动了,才求告休息的。自己无所谓,背剑的童子体力好些,也没觉得如何。毕竟还是两个孩子,刚刚路过济南国都不曾进城,今夜再要兼程赶路,棚子里除了老板又空无一人,何妨坐一坐?便答应道:“好,为师正有些焦渴,”说着便走进了茶棚,找个靠边的座位坐下,回头对老板说道:“老板,讨点水喝。”老板应声而来,说道:“神仙,要不要来点冷羹?”“方外之人身无余财,享用不起,还是讨杯冷水。”“好咧!您稍等。”老板一声吆喝,依然热情的转入里面去了,俨然是个掌柜兼任的伙计。 不大一会老板冲了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壶,扁平形状,肚大嘴长,另一手拿着开水壶,把桌上的碗一个个翻过来,用开水烫了一遍,然后把怪壶提起来,里面灌上开水,然后盖上盖子,把水都倒掉了,再浇上一遍水,片刻之后把盖子起开,上面又浇了一层水,便在碗里斟上一碗,但觉清香四溢。口中说道:“不知道神仙在哪里修行?”见道士不答,便继续说道:“这是崂山的茶叶,神仙要是在山中炼丹,那应该有饮茶的习惯。这茶是山中所采,可惜没有好水来配,神仙将就着喝。天气暑热,这茶虽是沸水沏就,却能清热解暑。神仙不妨一试。” 道人自然知道茶的妙处,但是寻常人家是不饮茶的,这店主如此了解,又见他如此殷勤,不免怀疑,笑道:“老板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的开店?” “唉,这兵荒马乱的,”老板一摆手,使出一个“别提了”的动作:“家里人都死了,就剩了我一个,前些年闹了黄巾,去年才消停了,这青州一带十室九空,要不是龚州牧请来了涿郡刘玄德,他就得见阎王去了!这年头连他妈当官的都不能自保,何况我们老百姓!”他说的气愤,一时口不择言,自觉失口,连忙捂嘴。 道人却不以为侮,只是伤感民不聊生,安慰道:“天地不仁,生者且偷安,老板你节哀。”不料身边背剑的童子却大声道:“若不是当官的盘剥百姓,豪强筑坞拥兵,天下安能困苦如此?黄……黄巾正是为百姓呼喊,可惜谋事不成,也是因为各自为战……” “住口!”道人早已变色,大声喝止:“黄巾一党是朝廷通缉要犯,你怎么敢替他们说话?还不给我闭嘴!”童子自知一时冲动,低头不语。 倒是那老板出来圆场,赔笑道:“小师父说得不错,就是官吏豪强相勾结,你本来黄巾闹事,毁我家园的倒是官兵,等黄巾肃清了,又是本地的孝廉王本强夺我田地,他们家大业大,谁又惹得起?” 道人默然不语,老板怔了半晌才想起继续招呼生意:“神仙请用茶,都冷了!” “冷的正好!”外面一声开心的大喊,冲进来一个农人,十岁,肩上还抗着锄头,来到这道士坐的桌前,一转身,锄头险些扫中道士的头,抄起茶壶一饮而尽,把些茶叶渣滓都吐在地上,还咂舌说道:“味道不好,怪怪的!还这么烫!” 店主人早气的脸色发青,一言不发,提起店角的扫帚劈头就追出来,那少年一看不好,连忙跳过几条凳子,顺脚还勾倒了一条挡住店主,径自跑了。口中还唱着:“孙老三,开茶摊,不卖水,卖草干,不喝倒还好,喝了保你拉三天!” 孙老板年过四旬,显然追不上二十岁的小伙子,况且店里还有客人要照应,只能气得大骂:“二黑子你个小混球!我逮着你就搓你一层皮下来!”气愤愤地回来,顾不上扶凳子,一脚就跨到道人面前,尴尬地赔笑道:“神仙别见怪,这小子是淘气,好在您没有用过,我再给您换过一碗。” “不必了,”道士眼看那小伙子不会武功,只是仗着年轻手脚利索,壶中的水都没事,不如喝碗水赶快走人,毕竟此处不宜多留,便说道:“这碗中水都不曾动,恰好是冷的,我们喝完了就要上路。”“那好,是在对不住,这茶钱就算我的了。”道士不语,端起碗来喝完,两个童子也歇够了,见师父喝了,二人也都喝完了面前的水,起身丢下几枚制钱,随师父出门。 没走出几步,忽听身后一声大喝:“黄巾的余党,你们还想走吗?” 道人大为惊诧,连忙回头。店主已经拿着一条绳子,嬉皮笑脸地站在那里。 “掌柜的何出此言?”道人无辜地明知故问。 “你别装糊涂了。”那个少年又赫然出现在面前,手里仍然扛着锄头。“你们是一伙的?那休怪道士无礼了。”道人似乎明白了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来对付自己,原因虽然不清楚,或者是因为身上的东西,或者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但是目标还是很明晰的。他虽然口中说无礼,却自持身份不肯上前,背剑童子长剑一振,一片青光笼罩过去。 不料那一老一少全然不动,似乎不是没法躲避,而是根本不想躲。 侍剑并不多想,挺剑刺去,突觉腰际一麻,腹中真气涣散,脱力倒地。道人大惊,正要振起,也觉得腹中疼痛,真气涣散,知道中毒,才悟到是敌人在茶杯上下毒,水却是无毒。不禁悲从中来,他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从不下山,初一行走,便被人算计。更兼自己是黄巾军的并州渠帅,不论死活都值朝廷的金五十斤。真是不由得不慨叹。一死不要紧,这立黄天的大业谁来完成?身上又携带了一个改天换地的秘密,难道真的是天亡我等? “绑了他们送上孔国相处,五十金便到手了,再加上这两个小的,孔国相还能不多赏赐我们点?”“死的活的都一样,不如把他们砍了!带头去岂不便当?”二黑子在旁点拨道。“嗯,你小子果然比我老孙精明。”“哼!无耻小人!”一声冷笑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什么人?”二人都是一惊,要知道这二人武功不低,竟然听不到这个人的声音来自哪里。 忽听一声长啸,一个影子似大鹏展翅般飞来,划过空中,直接落到茶棚顶上,身长九尺,面如冠玉却极为雄壮,背负双戟。“什么人?报上姓名!”二人都非善类,一面问话分散来人注意力,一面掣出兵刃,老孙的兵器就是一把大刀,二黑的兵器就是锄头。 “东莱太史慈!”茶棚顶上的大汉沉声喝道,话还没说完,老孙已经一刀砍倒茶铺,太史慈飞身飘下,怒道:“你们两个这么阴毒,算不上好汉!我看不惯!”他一边说话,一边劈手夺二黑手中锄头,二黑侧闪躲开,将锄头背过身后从腋下穿出直逼太史慈面门,赫然是枪法,太史慈仰面躲过,顺手一抓握住了锄头杆,冷笑道:“便是武安国自己来,又奈我何?鼠辈受死!”一声断喝,将锄头杆拗断!提起手中的一段一击,正中二黑肩头,二黑一言不发,仆的倒了下去,竟是死了。 不容喘息,老孙大刀劈至,太史慈转身一倒,身法之灵活令那道人也叹为观止,更奇异的是太史慈竟然倒在老孙的胸前,老孙一刀劈去,招式用老,门户虽然半开半阖,却不想太史慈竟然能躺到他前胸来,一转身,背后的短戟就去掉了老孙的性命。太史慈甫一飘开,老孙持刀仆地。 太史慈两招连杀二人,道士似乎觉得熟悉他的武功路数,突然醒悟,脱口而出:“辽东童灵!”太史慈微微一怔,“你知道我的师承?”声音仍是冷冷的。 “侠……侠士,多谢相救,改日定当厚报。”道士深感毒发愈重,再不赶快离去,在官道上终是不便,又听他扯出什么武安国,估计内幕比较复杂,何况这汉子的师傅,与自己不可谓无仇,还是早去为妙。 “我是杀了这二人,但却不是为了救你!”道士一愣,“青霞道长乃是张角师弟,身为黄巾并州渠帅,朝廷悬赏捉拿,我太史慈虽然要杀道长,却不是为了前程富贵。”太史慈诚恳地说道:“我学艺辽东,家母多承孔国相照料,今日要取道长头颅,还孔国相个人情。我只将道长头颅投放到孔国相府上,就回辽东!” 道士虽然觉得意外,但是既然已经度过一次危厄,就何妨将生死已置之度外?干脆引颈就戮。 忽听道旁林中,一声锐响,飞来三只羽箭。来箭破风锐响,气势汹汹,一箭直奔太史慈咽喉,一箭射向他左胸,一箭射向他小腹。 太史慈冷笑一声,心下却不敢怠慢,侧身一转,双手一抄,两手分别抓住奔向左胸和小腹的两箭,转过头来,口中衔着射向咽喉的一箭。心中却暗暗称奇,虽然接住三箭,双手感觉还好些,口中牙齿却是有些酸麻。 太史慈刚刚稳住脚步,却不防口中所衔之箭忽然“啵”的一声,微微爆裂,一缕烟尘腾起。连忙吐掉此箭,同时也把手中两只箭掼在地下,连根没入。青霞道长正自惊奇,却听太史慈怒喝:“无能鼠辈,敢施暗……”话未说完,仰面倒下,昏厥过去。 这时从树丛中又飞出一条身影,来到太史慈面前察看了一下,“侠士不可伤他!”青霞道人不禁叫道。“哦?”那人回头走了过来,似乎没有要伤害不能还手的人的意思。“我看此人虽然要害我,却是疾恶如仇的好汉子!千万不要坏他性命!”青霞还是解释一下,以防万一。一面打量来人,却发现来人二十二三岁,背戴长弓,腰悬箭壶,身材与太史慈一般,也是面如冠玉,但是不如太史慈看来英气十足,倒有点文士的优雅。不禁奇怪。 “在下姓宋,名明,字公耀,祖上是淮南寿春人氏,现在北海从事吴霜府上充家将。”那人来到青霞面前竟然躬身一礼说道:“青霞仙长在上,请受晚辈一拜。”青霞一听北海从事,不由得一皱眉,但是却也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宋明起身,继续道:“主人听说仙长过境,恐朝廷对仙长不利,故而派晚辈暗中护送,不想仙长还是中毒了,那是武将军家将,此地不宜久留,望仙长移驾主人家中。” 这番话听得青霞莫名其妙,若要他去北海官宦家中,青霞是断然不肯的,但是此时别说人家是来好言相请,善恶难辨,就是一刀杀了自己,自己也毫无还手之力,不过身上虽然有秘密,但是早就有了对策,所以不管什么人软硬兼施,也未必有效,便只得答允。 一行四人望林中走去,不一时,一队兵马追至,四人潜伏在草丛树林中。领头大将黑面虬髯,鞍桥上挂着两柄大锤,正是北海大将武安国,看见茶铺中二人死命,还有一个大汉不知是死是活,便吃了一惊,暗道:如何被他们走脱?眼见两人刚死不久,毕竟没有走远,一面喝令把太史慈抬回去,一面四处打量。 武安国目光在四人藏身处扫了几眼,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便喝道:“那些乱党一定向前逃窜去了,弟兄们,跟我老武去追啊!”手一招,众兵士便簇拥他去了。 四人松了一口气,宋明道:“这是在使诈,道长快来。”青霞内功虽然涣散,但是体力还在,跑起来自然不成问题。宋明直奔一棵巨柏而去,绕到树后,竟扳开一块树皮下来,青霞三人走到面前,发现树皮打开处赫然是一个地洞。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他们早有准备,难道这也是在算计我的?不由心下迟疑。 宋明忙道:“仙长不必怀疑,我家主人在北海也是世家,现在天下大乱,这是救命之穴。我等暂且一避。”青霞一听,是福不是祸,便不怀疑,俯身跃下,二童子紧随其师。宋明最后跳下,顺手带上了门。 几人刚刚跃入地道,武安国就杀了回来,却不见有人,本来想着他们也是无路可跑,正好诈他们出来,却再也想不到还有地道可以藏身,叫军士搜山也无收获,心中怀疑,又不知道青霞是否已经走远,只好先回北海,待这汉子醒来,问他便是,于是自投北海去了。 宋明等进了地道,便往前走,忽听到淙淙水声,青霞不禁奇怪,又见这地道甚为宽阔,更是惊奇。宋明早看在眼里,解释道:“青州河、济流经,地势低平,泉水埋藏浅,所以有水声。人言树大招风,
第一章、喋血阴谋现,北海有孟尝[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