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少女皱了皱眉，以手扶额，忽而郑重地道：“要不，你去充当猎物吧？等巨鹰即将抓到你的时候，我就挥动占灵轮来把它打晕。”
少年神色一惊，明亮的眸子瞪着她，满脸抗拒：“我去，这样太危险了吧？”
“不然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啊，昆仑山有云嫣圣帝的灵台镇守，又不是普通生灵能够进得来的地方。”
嗬，昆仑山乃是万山之祖，灵脉奇绝，再加上云嫣圣帝的灵台便是昆仑山的入口，未经允许，连其他世界的圣帝都不敢贸然闯进这座圣山。山里除了巨鹰和零星的飞鹤大鹏，确实再难见到其他的异兽。要想把巨鹰活捉回去，没有猎物引诱它出来想必是做不到的。
少年沉吟半晌，低声道：“好吧，我去当诱饵，到时你得好好看着点。”
“你就放心吧，不会让巨鹰把你叼走的。”少女爽朗地笑着说。
少年便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摆动着长袍，作出鼓动状，然后以跳跃之姿窜出了岩石。待他在雪中跑出百米远，突然，远处的天穹有了丝丝颤裂，雪花陡然散去，气氛变得压抑而残酷，一个灰点顿时如同天降陨石般，划破天空，越落越大，越落越猛，仿佛要以无尽势能刺破这冰封的大地。
快要接近地上奔跑的“猎物”时，少女发现这个灰点有着一双宽厚的翅膀，以及尖利的喙和双爪：果真是她要等待的巨鹰。
它终于禁不住诱惑，向猎物发起了攻击。
少女沉着冷静，眼明手快，在巨鹰即将抓到“猎物”的腰部时，她挥出的占灵轮便恰巧砸中了它的头部。巨鹰顿时哀嚎了一声，摔出去数百米远，无力地倒在了雪地上。
“猎物”止住脚步，直起身看到了远处昏迷的巨鹰，脸上露出惊喜而明净的笑容。
他想，她终于还是没有说谎。他发现他们也是有共同点的。
两人兴奋地汇在一起，开始往巨鹰落地的方向飞去。这只巨鹰体型庞大，身长数十米，翼展两百米，如若以磅礴之姿盘旋于高空中，则大有垂天蔽云震慑万灵之势。少年颇为兴奋，便掏出袖中的乾坤壶，将巨鹰装进了这个灵器中。
此时，一只彩蝶翩翩落在了少年的肩头，带来了云嫣的密音令。
“天色将暮，休在外面狂野，是时候带着玄武宫的弟子一道回来了。”
少年蹙着眉道：“师尊让我们速速回去，估计你们是时候离开昆仑山了吧。”
“咦？”少女脸色略沉，难见明丽活脱之感，眼神中带着掩不住的哀伤和难舍，“时间过得真快啊。”
两道赤光从雪地上腾空而起，缓缓地朝着昆仑山巅飘去。
“本人复姓帝海，双名星天，试问姑娘芳名。”
“我姓姬。”
“鸡？我本来想捕一只山鸡的，看来当时没有抓错啊。”
“不是这个鸡，是歌姬的姬。舞姬的姬。”
“那不还是鸡吗？”
“是……”
“你叫姬什么？”
“咦？”
“我说，你的全名叫什么。”
“哦……”少女放下抬臂揍人的姿态，低下头来，静静地道，“姬如是，我叫姬如是。”
“帝海星天见过姬如是。”少年迎着飘荡的赤光，映衬着脸上原有的淡淡红晕，显得相得益彰，俊美异常，“我来昆仑山修灵才半年，灵力尚浅，境界还徘徊在裂天圣境初期，姑娘切莫见笑。”
“不会啊，你小小年纪就能被云嫣圣帝收为弟子，想必是天赋异禀，悟力绝世，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我还听长老们说起过，你本是成钧神帝的遗腹子，是神帝化生灵台把你送进修真世界的，你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在再生神界的吗？”
“我不清楚啊，师尊不肯告诉我原因。所以我想要化生自己的灵台，亲自去那个世界里寻找答案。”
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已到了乾坤殿前。此刻云嫣圣帝和玄武宫首席正一前一后站在宫门前等候着两人的归来。待和圣帝相拜而别，少女便和师尊化成两道艳艳光芒，落下了昆仑山。
云上短暂的回眸，不料逶迤了半生。
有些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注定了你在劫难逃。
沧海易为桑田，桑田数为沧海。因对昆仑山上的那位少年始终念念不忘，姬如是便甘愿堕境九成，受伤魂动魄之苦，脱离师门，以遍体鳞伤之姿态来到了昆仑山下。
她说，她怀念起了昆仑山的雪，她想要去那里看雪。
看一场世间最华丽的大雪，大雪中唯有她和少年，一在山之巅，一在山之脚。
中间隔着悠悠的千年。
执手白头，此生足矣。
雪花中，寒气咄咄直逼心肺。姬如是纤手握着铁铲，掘山石挖起了洞窟，手上鲜血滴成线，仿佛把万里飘雪织成守望的旗帜，在山脚下飒飒作响。
千年未息。
然而，即便她在昆仑山上枕着冰莲入睡，等待千年，经冬复历春，她也没有得到过帝海星天的半句承诺。而当年在昆仑山麓捕鹰的那一幕，埋在记忆最深处，却如同化生灵台的树苗一样，在岁月的长河中无限成长，直到打开和他相爱的缘分入口。
只是缘分，不是靠踏遍修灵路，就能够求得圆满的。
当某天雪纷乱他窗，当风声吹乱他的冥想，浩瀚长空可曾回想起这副旧时模样？
该来的，迟早还是来了。
如同生死棋局，谁都避免不了。
百年以后，茕涯横空出世，汇九星、驾九龙祸乱诸天。帝海星天的密音令随着九天罡风传遍五界，她便悄悄关掉了星塃城的杂货铺，飞去怒云端，再现绝世美颜，心心要与魔帝戮力相拼，尽绵薄之力。
“我本千年前玄武宫首席姬如是，今日为了六界苍生，要来与茕涯一战！”
浩气凛然。
大战过后，到处是愁云惨雾，潋滟血流。姬如是亦堕境到底，跌落皇州境内，成为了红尘中一位到处流浪的痴傻老妪。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只是不知心中所念之人，究竟已是什么模样。
田塍上，灰尘落尽，现出了两个老态龙钟且摇摇欲坠的轮廓。
“呵呵呵，你……”姬如是愣怔了半晌，以手挠乱白发，没想起来该说什么，也没想起刚刚又说了些什么，只囫囵地道，“你……哎，我想说什么来着？”
帝海星天回以相同的笑，紧紧地盯着眼前人，似曾相识却又非常陌生，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嗫嚅地说，“你……你……你丫的是谁啊？”
姬如是拧眉想了很久，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帝海？”
“姬……”
她拍了拍脑门，恍然道：“不是鸡，是鹅，是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本已如陌上微尘飘起来的记忆就此完全中断，尘埃落定，再也无法起势。帝海星天吐了口唾沫，咕哝着道：“你丫的不会是傻子吧？！”
两人胡乱寒暄了几句，便摆了摆手，尬笑着擦肩而过。
一去三回顾，从此相逢是路人。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这便是帝海星天惨淡的余生，相比起世人对他灵隐于再生神界的愿想要残忍得多：没有自由逍遥，没有不死金身，只有冷嘲热讽和世人无止尽的追打及蹂躏。
世情薄凉，人心险恶，由此可见一斑。
因为痴，因为傻，因为无力回天，所以便要受尽这般折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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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无人问我粥可温[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