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又无奈,只好捧起秦筝,耐着性子说道:“王爷想听什么曲子?”
慕容青枫脸上的笑意逐渐蔓延开,“宁儿想弹什么便弹什么吧,我都喜欢。”
林则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脑仁儿都在疼,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噪音吵得出现了幻听,要不是手里捧着筝,她差点抬手去揉太阳穴,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有适合放筝的地方,最后索性盘膝坐地,将筝架在膝上,地上铺着绒毯,倒也不觉得凉,手指刚落到弦上,便听慕容青枫叫了她一声:“等一下!”说着从布包一角的香囊中取出几个护指,撩衣单膝跪地执着她的手就要将护指套上。
“我自己来!”他的动作让林则宁吃了一惊,忙抽回手指,接过护指一一套上。
慕容青枫并没有因为林则宁的拒绝而露出不悦的神色,身子一歪,在她身旁倚着凳子坐下,一腿屈曲,一腿伸直,意态悠闲。
林则宁心中郁怒之气未消,便将那一腔情绪赋之筝弦,所奏之音也带着强烈的杀伐之气,铿锵慷慨的声音在狭小的屋子中回荡,有时如千军万马过境,有时如瓦房倾颓,有时又如玉瓶乍破,声声动人心肠。
玉指渐收,耳畔犹存遗音,慕容青枫低着头,眉心微拧,不知是对曲子不满,还是沉浸在筝声所营造的杀伐氛围中,良久以后,方才叹息一声,“听得我心绪激荡,只是,宁儿的筝声里为何会有如此浓重的杀气?”
“《十面埋伏》本就是为战所作,有杀气不是正常的吗?”林则宁将筝轻轻放到地上,屈膝撑地想要站起身来。
慕容青枫目光一闪,手指微动。
林则宁膝弯一麻,腿一软,一声惊呼尚在嗓子里,整个人已经倒进了慕容青枫怀里,她的身体一僵,温热的呼吸近在耳畔,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色,挣扎着要起来。
慕容青枫却一把将她抱着站了起来,担忧的问道:“是不是腿麻了?”
“王爷先放我下来!”林则宁脸色泛红,虽然他的胸膛坚实而温暖,却让她莫名的觉得不安。
慕容青枫依言弯着腰将她下。
林则宁双脚挨地才发现右脚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使不上一点力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再次跌进他怀里,那样子就像是投怀送抱一样,林则宁羞愤难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因此忽略了慕容青枫眼中的得意之色。
慕容青枫抱着她在凳子上坐下,伸手去按摩她的膝盖,嗔怪道:“下次别那么着急起来。”
坐在他的膝头,林则宁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感觉整个人要燃烧起来,忍不住挣扎了几下。
慕容青枫搭在林则宁膝盖上的手顿了一下,飞快的在膝弯处按揉了几下,“好了!”然后扶着她站了起来。
“谢谢。”林则宁不经意间瞄了慕容青枫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也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尴尬,她来不及去深究,问道,“王爷,信呢?”
慕容青枫咳嗽了两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林则宁。
林则宁接过信封就要打开,又觉得当着慕容青枫的面不好,正犹豫着,慕容青枫开口道:“我去书房。”走到门口又回身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宁儿,我不需要从你这里偷什么的。”
林则宁被慕容青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林则宁愣住了,当她想问“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他当然不用从她这里偷什么,问题是,他为什么这么问?他一个王爷,怎么会和“偷”这个字沾边?难道是她听错了?
林则宁暂时将疑惑丢开,拆开怀安郡主的来信,见信中说道:“吾妹安好,一别经年,弥感怀思。日前得汝手书,阅而惊甚,愚姐双亲俱殁,继弟无情,以汝兄妹为亲,知妹抱恙欠安,心焦甚矣。王意别属,妹当自珍爱,遥想垂髫之年夏,吾与妹栖池上,风凉荷香,共读诗经氓,及‘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临水戏约:此生不以情耽!妹岂忘邪?尽览山水之愿!妹岂忘邪?宁之所名,妹岂忘邪?汝知其心不属,奈何损身默利之?岂不念兄长姊妹乎?同姓骨血,尚不及一别姓子乎?国属慕容,其当力治之!家国天下,男儿众矣,吾辈女子,贞静为要,德言工容,修之以身。汝思竭之,不彰其名,汝虑苦甚,牝鸡辱之,奈何奈何!……”林则宁幽幽的叹了口气,“此生不以情耽”,林则宁终究是没能坚守自己的誓言。又往下看去,怀安郡主在信中说了些家常及西南风情,“……婆母慈爱,无恭伺之难,无柴米之虞,日以骑射、斗牌为乐,然近日倦而多眠,鱼荤莫见,非酸不食,无辣不欢,婆母窃以为孕,医谓之日浅,为孕逾半,阖家甚喜,然市马皆禁,行必以撵,坐必以席,言必以端,如处桎梏……北有马市,月中则繁,尚记上京春集否?其形类矣……”最后又是一番开解的言辞,“……汝且冷之、弃之、鄙之、忍之,不逾月则心无澜矣!……伏惟珍摄,至所盼祷。姐怀安字。”
冷淡、疏远、缄默、忍让,这些,正是林则宁重生后对慕容青枫的态度,但是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他的目光越来越多的在她身上停留,经历情伤已经不愿再爱的她也没能心如止水。
“王妃,这琴要收起来吗?”唤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桌子旁轻声问道。
林则宁将信折叠起来,“这是筝,不是琴。”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将信放入其中一个带锁的匣子里。
唤月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婢分不出来。”
“收起来吧。”
唤月一边小心的将筝装进套子里,一边说道:“王妃好久不曾碰这些了,奴婢刚在外面听到王妃弹琴……呃筝,听得整颗心都快跳了出来。”她抬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林则宁,小心的说道,“王爷刚才……没生气吧?”刚进屋那会儿王爷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那一身压抑的气息,实在让人犯怵。
“有什么可生气的?”林则宁合上抽屉,她哪里有说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不是他昨晚……等等,林则宁脑海中灵光一闪:非奸即盗,盗,偷盗,偷,不偷,非偷,非盗……非盗即……林则宁脸色突然涨得通红,握着拳头恨声道:“流氓!”
唤月动作一顿,吃惊的看向林则宁。
1“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出自唐代王维《画》。
第五十八章 秋浓花寂寂,情浅筝铿铿[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