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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游湖[2/2页]

堇月传 南天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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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不比将军府邸,太子乃未来之君,秦家是臣,长姐以后也会位居四妃九嫔。此事,本就不能由着我肆意妄为。”
      钰珍复看着秦韵道:“大哥说话快人快语,也看对的是谁,哪里有绕弯子的必要。这到底也算是你的家事,可是太子妃在东宫就敢责罚你,山长路远的,只怕她容不下你。”
      “你关心我,我心里明白。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太子妃容不下我便容不下吧。我想,于私而言太子殿下顾及长姐与未出生的孩子,不会太难为我。于公而言,南方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瘟疫横行,我个人性命是小,南方诸多百姓是大,熟重熟轻。太子会有决断。”
      蒙龑取了酒,敬她道:“秦韵所言极是,若南方瘟疫平定,我会奏请朝廷封赏于你。”
      秦韵端着酒杯,回他道:“秦韵定尽全力而为,研医制药。来日的事,来日再说。只是我们家本就受朝廷恩泽,我虽然是一介女流,能为万民做一点事,也是应该的。”
      钰珍待她喝了那杯酒,才托着下巴取笑她道:“说真的,有时候真觉得你的想法不像是女儿家。若是个男子,想必也是能立朝堂,参军入沙场的。”
      “有么?”
      “当然有,刚认识那会儿只觉得你安静。相处久了,反而觉得有种男儿家的果决和胸怀呢。”
      秦韵笑出声音来:“你这话说的,意思是女子都小气了不成。”
      “自然不是,只是我见到的大部分女子,都小气巴巴的。”
      秦韵捉住帕子道:“我倒是不觉得,女子本就比男子细腻的多,顾及得多了,当然就容易在细微之处下功夫。纵然是高门女子,大多也是宥与内宅。所以看着不如男子豁达大气,可这也是女子的优点。若女子能一展能力的地方不止与内宅,想必也不输男子。自然了,耕种与沙场两样,自然是比不得。”
      蒙龑放下酒杯,对她的想法很是赞许:“男耕女织,各行其道,原本就是各抒所长。本就没有相比较的余地。少了谁在那一方都不行。”
      秦韵听了这话,深为赞同。“正是如此呢,正如日月交替,本就一体。”
      钰珍与秦韵寒暄一阵,又去甲板之上看远处银装素裹。两岸青色与白色相交的山与树如幔帐一般覆盖在两岸,天上虽有太阳,却明晃晃的只剩下了刺眼。
      钰珍在开船前暗暗离开,并未告知她们。秦韵仍旧住在旧时居住过的房间,却不如之前那样孱弱。
      凌霜捧着一盒点心来,排了一叠芸豆卷,一叠龙须酥,并着三样红糖糕。一时钰珍命人送了几样盒子过来,又道公主急召,郡主已经回去。复又退下。
      秦韵开了窗户,只见又是一次夕阳西下。远处的雪折射出红的光,看着很是迷人。
      凌霜打开盒子,将东西捧过去给她看,里头放着一张火狐的大氅,看着十分暖和。
      秦韵被勾起某件往事,抚摸着上头的皮毛道:“我记得刚回到母亲身边那会,琼儿还小。北部供来三张银狐皮。母亲自裁剪绸缎,给她制衣。”
      凌霜看着她的神情,说不出的艰难情绪,即不愿回想又偏偏被勾起这些故事。“小姐现在什么都有了,莫说是一件银狐,就是墨狐,火狐,小姐也不愁没有。”
      秦韵摇摇头看着外头,示意凌霜给她穿上这件大氅:“那一年,我被安排在腾蛇卫里,在冰天雪地中,与螣蛇一百二十二个高手决斗。皮外伤七处,伤心脉两处。哪里是一条狐狸的事,不过是有的人,生性如此罢了。我当时却连离开的选择都没有。师哥病重,门派被毁,师傅师母亡故。”半响,她顿了许久才道:“这大氅真的很暖和,不过冰雪寒冷,我早就习惯了。好生收起来吧,不要辜负了她的心意。”
      “小姐,忧思伤身。”
      秦韵点点头,抚摸着身上的大氅,想到什么:“凌霜,这火狐之类,年年都是贡品,如今竟然无人驯养么?”
      “小姐,这些个皮类,长在极寒。每年能寻到几只就不错了。狐狸狡猾,轻易捉不得。”
      秦韵低头侧目道:“狡猾么?若是一年能养数十只,一只百金,第一年尚有万金。第二年,第三年岂不是能有十万之数?”
      “小姐,以前也是有人养过的。只是养活不成,全活活饿死了。再四如此,又难以猎到,也就没人养活了。”
      秦韵淡然道:“火狐生于草原,墨狐生于高原,银狐生与雪山。的确难以寻到。不过,狐狸产子,却不轻易挪动。若是有极知其习性的猎人,只去寻找巢穴。有了这些幼崽,这些狐狸一定自投罗网。”
      “可是小姐,就算寻来,也都会活活饿死。何必浪费这些气力。”
      “人在平常会对幼子残忍,兽类却极少会看着幼崽死亡。寻到了就饿着幼崽,母狐没有奶水喂养幼崽,自然会吃东西。若那一日幼崽不吃奶水了,就依着这个法子驯养。不出一年,大可得数十匹了。”
      凌霜背上一凉,打了寒颤道:“小姐,这个法子会否太残忍了?”
      “残忍是一时的,过个两年,幼崽产子复产子,就习惯了被人养活着,到时候就算是升斗方寸的铁笼子。他们也会这样被养大。”
      “是。”
      “幼崽之痛可慑其母,禽兽如此。有时人却不能如此,你看着时间,安排着吧。”
      凌霜本欲劝谏,却欲言又止的退了出去。残忍二字若是在此时反复提起,怎么看都不合时宜。
      看来一个人,能有多强大,弱点与缺陷就有多致命。凌霜这样想着,收好的大氅,退了出去。船白日里行驶的速度极快,远山也从高到低矮再至高。换了水路后,不知到行驶到了哪里。
      秦韵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侧目看着蒙龑的玄色衣裳,冠上的黑玉长笄衬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站得笔直又威严,是为将者特有的挺拔气势。他身上总有不为常事所动的岿然,静得像一片湖。前时交手的情境历历在目,十五年前所见的血气方刚早就隐去。
      她回头看着面前平静冰冷的河面,船身破开水流的声音传进双耳,回忆褪去才接了蒙龑方才的话道:“我以为蒙大哥姬妾众多,怎么竟没有一个能伉俪情深的。”
      蒙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灿烂冷星,手里撰着一本《天象录》道:“我以为的伉俪不是似绛姜般的生死与共,也不是男女各行其道日子的平和无波。”
      “那是什么?”秦韵好奇问道。
      “是懂得与理解,前者是当想到一些事,可以立时告诉她,而她虽可能不明白,却不会心生厌恶。后者是能接受我的所有,因我有许多不愿却不得不做的事,久而久之并再无不愿之感。”
      秦韵听了这番答案,一时分不清是说他还是说自己了。便笑道:“这还不容易么?府上的夫人们,只怕是巴不得你能多说一句。若说接受二字,委实严重了。谁敢说一个不呢?”
      蒙龑接了她的笑意:“容易?譬如方才这一本书,我是在三更阅。若对一旁伺候的人说起,只怕不是战战兢兢无言以对,就是胡说一通,眼中透着奇怪与不解。如此,不如不提。”
      “蒙大哥的意思是,身侧的人畏惧与贪图多余敬慕与相知?那为何蒙大哥留他们在府上?只因以将军府之财力,足够养她们终?”
      “不错。”
      她伸出手接了一下船上的风,冷风刺了一下手指,冰冷从指尖传递到手腕,让人十分精神。“五品以上官员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那么你呢?你可有羡慕过?”
      秦韵摇摇头道:“我这样的人,最不愿意被困在方寸之间。自由二字,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蒙龑不欲继续,免得生出许多事端来。将手中的册子交给她道:“五百年一次的双月景象,会在今夜的赤峰湖显现。”
      秦韵接了册子,翻开银制书签卡着的那一页问道:“什么双月?”书上写着详细的测量方法与地点。光线暗淡,却只能看清地点的描述。
      “五百年会有一次双月奇观,此书记载了四次。古籍不可信,我命人观测了两年,查访过无数典故史册,走访许多地方。后制地图的属下算出的地点就是赤峰湖。传说中夜入子时,月升中空居于星河之上,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天上便会有两轮圆月,一为赤红一为银白,星河亦为二。”
      秦韵不知这个,复问道:“这样的景象为何旁的书不曾记载,我自问这半年读了不少古时典籍,都不曾看到过只字半语?”
      “天下书籍无数,难道你都阅尽不曾。这天象奇特,前四次记载都预示着大灾或是大变,后人觉得不吉利,便销毁殆尽了。”
      秦韵更加好奇道:“什么不吉利的大灾大变,竟然能让权贵抹掉有关此天象的记载?”
      蒙龑慢慢回想过往,仿佛一切似经历过一般:“五百年前,双月之象预示着月氏第一位女皇的诞生,此后五十年间各方混战不断。一千年前双月之象,大宇妖妃蓝姬祸国,一朝江山近乎灭亡。一千五百年前,双月之象,诸国杀伐不止,亡于他乡之土,百万不止。两千年前,古籍记载天下大旱十年。每一次,都是不愿提起的灾难。所以,后来的人不愿在提起。”
      秦韵听他说完,只觉得双月景象尚不可考,自己尚算皇室中人,都未曾知晓先祖诞生之日有什么双月之景。看着他道:“蒙大哥方才所说的灾难却是真的。可月氏第一位女皇虽然行事残酷,挑起了诸国纷乱。可是当时本就是乱世,不挑也是大争之世。蓝姬乱政,可宇殇帝本就是暴君,好大喜功南征北战十五年才导致的家国险破。一千五百年前,各小国人口稀少,自然引来强大国家的争夺。两千年前,古籍所记载的干旱虽然罕见,可与天象有关却有十分牵强。”
      蒙龑听她娓娓道来,和自己的想法十分契合:“的确,十年大旱可察的就有十二次,妖姬误国也不止殇帝一朝。乱世大争本就是史之必然。将人世之乱归咎天象,的确是无稽之谈。我想,不过是巧合而已。”
      秦韵低头嗤笑:“蒙大哥说的正是,何况双月之象还没见到,尚不能算真的。就算是真的,只有一个地方能看到,未能昭告天下人。神灵真用这个启示人,未免也太小气了。”
      蒙龑看着她手上的书籍道:“双月天象每隔五百年,便在离上一次天象显示之地三千六百里。我想,这天象不过与春秋轮回一样罢了。不过请你来,就算没有双月天象,能见一见赤峰湖上莹莹绿光也算不枉此行。”
      远处群山极高,从河面远远望去。直如一块落入山间的绿色翡翠。
      蒙龑看着秦韵被远处的景色吸引的侧颜,眸子里映着碧色光芒,深深被吸引着,心里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原来与一人同处一地,就算不言语,亦有无尽欢喜。
      蒙龑对着远处的人挥了挥手,便有一行人将备好的烧暖了灌水铜柱抬入甲板,水汽从铜柱机关里缓缓升起,空气里暖和了许多。
      他走到一侧摆好的案前,抚琴一曲。那乐曲音色动人,秦韵回头看去,正是自己以前的琴。
      蒙龑弹奏旧曲,凤求凰。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尾音过,他对着秦韵道:“我只见过你舞剑,未曾见过你的舞蹈。这样好的风景,若是错过了岂非浪费。”
      秦韵看着回头看着远处:“我觉得冷,筋骨舒展不开。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有这首这曲子,倒也不算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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