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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一掼:“这家伙从晌午起就一直跟着咱们,适才我故意跟在他身后,发现他到这里倒是轻车熟路。”眼眸一凛,看着店家,“只怕这里才是这个‘乞丐的老巢吧?”
      此时,众人才看清他手中拎着的“破烂”正是在醉方归偷吃食的乞丐。
      一如挨醉方归小二打时的模样,乞丐瑟缩着身子抱着脑袋,口中含混不清地发着呜呜声。满面污垢中唯有一双眼睛还能瞧得真切,却也是怯懦黯淡的。
      店家长叹一息,对田峰的指控并不辩驳,“人生在世,谁没个倒霉的时候,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小老儿不过是对他不做驱赶,任他在屋檐下寻个安睡之处罢了。”
      柳叶慢慢起身,目光依旧锁着乞丐,对店家发问:“他寄居在你檐下有多少时日了?”
      店家:“大水退后起便在了。”
      柳叶:“你可认得他是何人?”
      店家摇头:“小老儿不认识。”
      靠墙的花架上,有一只琉璃瓶,上头有几个手指印。柳叶瞧了一眼,不动声色:“那么,你也不知道他从何处来?”
      店家点头:“正是。”
      柳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任凭他们各自散去。
      客房在二楼,一面临街,一面临河,倒是风景极佳。只是柳叶并无睡意。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榻,陌生的搭档,还有陌生的身份,一切令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方才,她在房间门口碰见了卓元,他换了一身天青色镶三尺阔粉银色滚边的长袍,在廊下的灯光里闪烁着光芒。
      他说:“柳兄,方才路经瓦舍,闻得里面丝竹悦耳,还有那歌伶清脆的歌声,啧啧。”他思索了一会儿说,“好像是柳景庄的雨霖铃,啊,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那是怎样一番光景啊。不如让我做东,请柳兄前去听上一听,解解乏,如何?”
      柳叶没待他说完,径直进屋关门,砰一声关上了门。听得卓元一声惊呼,似乎鼻尖被门扇撞到了一般,而后一阵低声抱怨后响起他徐徐离开的脚步声。
      卓元?卓元!
      一个钻营、市侩、庸俗之人,为何吏部会派他与他同行?因为他的银子?还是另有其他?这厮一派以为走马德清能为他渡上一层金光,以便于往后在仕途中有所资本的形容,越发令柳叶不得不生疑。田峰尚知德清乃至整个湖州都是龙潭虎穴,他能为了博一个瞧不见的前程将自己置身险地?
      思绪来回漂移,又回到了那只琉璃瓶上。那是一只长颈瓶,看指印走向,分明是有人反握瓶颈而成。花架是一个简易常见的款式,离墙有些距离,与地面之间除了四只脚相接,其余一览无余。不像是什么机关暗门的开关,那么乾坤就是在瓶中?这个指印是恰巧洒扫之时不经意留下,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柳叶屏息听了一会儿,确定外头夜深人静,悄然披衣下楼。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打着盹儿,乞丐在门口檐下缩成一团,似乎酣睡。
      悄悄绕过,来到后厅。花架依旧在那里,可是上头的瓶子已经换成了一只阔口瓮……
      柳叶无功而返,上楼之时,从窗口瞥见,春夜里竟然有几个摊贩依旧执着地摆着摊儿,就在隆客源的门外。
      柳叶心中咯噔了一下,深知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些人的视线,是敌?是友?
      彻夜的丝竹,随着水波荡漾在河面上,进而扩散开来,丝丝缕缕在小城上方游荡。谯楼梆子已经敲过四下,柳叶终于架不住连日的车马劳顿,昏昏睡去。
      醒来时,天已大明。听得楼下嘈杂有声,掌柜的惊呼:“我的琉璃瓶呢?”
      面对着一只阔口瓮,里头还有一尾粉色的小鱼儿在水中摇头摆脑,掌柜的捶着腿哭:“我的长颈瓶,我的长颈瓶唉,哪里去了?”

8.第六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