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那般武艺高强?”
这可难得,燕统领语气竟有几分诚恳,时若闻心中疑惑:莫非是个武痴?若是如此也无怪乎做到禁军统领了,他回答道:“赵稼的武艺确实不俗,如果多闻楼春雷卷上的十六人都是那般,那江湖如今可真称得上丰年了。”
燕北知显然对江湖丰年没兴趣,又不紧不慢问道:“那这赵稼真如传闻那般,好穿青衣,背剑独行?”
时若闻也不瞒他,“青衣是真,背剑独行是真,至于是不是喜好如此,就不清楚了。”旋即反问道:“燕统领也对这赵稼有兴趣?”
燕北知当即答道:“只是对多闻楼排榜有些兴趣罢了。”
话虽如此,时若闻却听出一丝急促,笑着道:“多闻楼春雷这一卷排的还好,到后边的迎雪集就差的很了。”
燕北知生怕时若闻再把话题绕回赵稼,连忙附和道:“迎雪一集将蓝白坊近来铸的五柄剑的评价不高,时大人你怎么看?”
时若闻心中腹诽:“我看都懒得看,多闻楼也就骗骗你。”只是也不好这么说,只随口答道:“那五柄剑三长二短,都不是江湖惯用的制式,多闻楼嚼舌头罢了。”
两人一路交谈间,巡完了禁军到紫宸殿前这一段,也没有多余随行士卒,只有这么两人。一个黑衣配刀,一个明光轻铠,倒是也很有巡防的风范。
两人今早要巡罢紫禁城中除却后三宫外的地界,脚步自然不慢。纵使如此,走到紫宸殿不远处那面破败砖墙前时,一个巡捕司神捕一个大内禁卫统领,还是不约而同放缓脚步。
砖墙残破,刀劈掌痕覆盖其上,时若闻想起在这里黯然逝去的诸多豪杰,一时有些默然。燕北知不自觉感慨道:“实在不是史官寥寥几笔就写得完的东西。”
走过这段墙,到紫宸殿前,也没有多少人。近些日子百官都放了假,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臣子,因着各种事情去紫宸殿中上奏。这种时候,时若闻这二品神捕的帽子才算有了几分用处,无论百官如何瞧不起巡捕司或江湖,在这天子眼前,依旧要向时若闻行礼。
特别是几个礼部的官员,尤其有趣,一丝不苟地俯身行礼,转身离去时连袖子都不甩,这倒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老好人,而是紫宸殿前,一个身着朱紫官服,手执玉芴的威严老人正看向这边。
礼部尚书杨玄感。
时若闻也没上前打招呼的心思,巡捕司素来不掺和朝廷,避嫌也好无意也罢,时若闻都不打算和这位御赐“恪礼”玉牌的尊贵人物有什么交集。燕北知也没那个心思,主要是一身铠甲和他行礼,说不准会因失礼而被责骂,要知道,这位尚书大人出了名的铁面,莫说是他一个统领,皇上都挨过他的大道理。
时若闻望向顶部塑有方少君雕像的望柱,那是个独臂的中年将军,背弓提剑,闭目而立,不知心中所想。
方少君,开国先勋,兵部侍郎,早年以弓术见长,后被仇家设计斩断一臂,愤而习剑,在世时被誉为剑术有长风破浪意。
燕北知向那根望柱微微俯身,随即和时若闻继续巡逻。
只是两人都没发现,杨玄感身侧的梁柱后,一个布衣书生打扮的依着柱子,神色惬意。
杨玄感远远目送二人走往紫宸殿以东,忽然开口道:“时若闻真会入局?”
那书生瘦骨嶙峋,身上的衣裳本是合身做的,此时却像是大一号,很是滑稽,他语气悠然,伸手拎了拎腰间那个赤红葫芦,笑着道:“我哪知道,我即没学过蓍草,又没学过梅花易数,难道要我算一卦?那杨大人该去找钦天监的牛鼻子啊。”
他倒是话痨,杨玄感微微皱眉,不怒自威,“钦天监乃国之重器,不可轻视。”
“好了好了,”那书生倒是不怕这位杨大人,摇了摇手中葫芦,笑着道:“人家清静无为着呢,只要不拦着他们成仙,随便说什么都行。”
杨玄感不与他争论,只是背过手去,凝视殿前望柱,许久之后,叹一口气,难得露出一丝疲惫,问道:“老师所求的事情真能成功吗?”
书生敲了敲葫芦,发出清脆响声,“葫芦里有没有酒?”
杨玄感正要说话,那书生便打开葫芦灌一口酒,抹了抹嘴笑着道:“喝了才知道。”
随即又问道:“你知道这酒的滋味么?”
杨玄感摇头。
书生把葫芦系回腰间,语气悠然,“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秦先生要喝酒,你这个弟子怎么拦?”
从未失态过哪怕一瞬的杨玄感,此时只能苦笑着道:“可那或许是鸩酒啊。”
书生没有回答,晃晃悠悠走进紫宸殿,熟门熟路,走到大殿后的御书房中,对着眼前那世上最尊崇之人,即不跪,也没什么尊敬神色,笑着问道:“你这儿还有酒么,我葫芦里的差不多了。”
皇帝依旧那副疲惫样子,提笔批阅奏折之际,面对这无礼的态度,却丝毫没有半点惊讶,反倒像遇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随口回道:“没了。”
书生走一步跳三步,走到皇上身旁,低头看他处理政事,神色悠然。
皇上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微微侧过身子,好方便他看清奏折的内容与批复。
书生忽然指着一篇打开的奏折,道:“寿州又洪涝么?”
皇上停下手中朱批,拿过那张奏折,读了一遍,说道:“寿州要朕拨些银子却筹集药材,只是今年胃口颇大,要黄金万两。”
书生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拎着葫芦,语气玩味,“朱硕这是吃肉吃惯了,想吃屎喽?”
皇上无奈道:“这儿好歹是大内御书房,吴略你能不能积点口德。”
吴略把赤红葫芦上系着的带子缠在手指上,一边转一边说道:“朱硕这只死肥猪,堂堂一州刺史,以前变着法子要钱也就要点银子,看他一家老小连带着外边的百八十房小妾不好养活,尤其是他那还不知道是谁的儿子,最烧钱,也就给了。今年长出息了,开口就是黄金万两,既然有人不想乖乖吃肉,就去吃屎好喽。”
皇帝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笑着道:“朱刺史哪儿还有朕的铁矿,可不能让他吃那脏东西,否则工部该找朕的麻烦了。”
吴略不以为然,“朱硕这些年中饱私囊,淮南道的风气都被他带坏了,杀一儆百拉倒。”
皇帝摇摇头,“中饱私囊也好,败坏风气也罢,说到底也不是他朱硕一人的事情,杀一儆百有用的话,朕干脆让巡捕司重启监察之能,干净利落,岂不是痛快?”
吴略反问道:“巡捕司中饱私囊又怎么办?”
皇帝平静道:“所以朕设了缉律司。”随即叹一口气,说道:“你不是来和我讲这些的吧。若是放在平时,你哪里关系一个朱硕的死活。”
吴略也叹一口气,“杨玄感就在外边。”
皇帝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时有些疲惫,眼角皱纹又加深几寸,“他堂堂礼部尚书,不该站在朕这边么?”
吴略摇摇头,“他自然是站在你这边。但师道也有礼法。”
皇帝轻轻抚了抚龙袍上的褶皱,“天地君亲师,自有顺序。”
吴略又摇摇头,“话是这么讲的,但理不是这么顺的。”
皇帝不再说话,向后仰倒在椅子上,看着朱雀门的方向,默然无语。
第四十二章 紫禁城中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