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正午的阳光,便也淋洒不到身上。
打南边走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着蓝褂的小太监,半哈着腰,走上数步就往后瞟上一眼,是个带路的模样。走在后面的却一身绫罗轻衫,折扇摇摇,慢吞吞踱着戏步,嘴里哼着《定军山》中的唱词:“宝刀一举红光放,无知匹夫丧疆场。眼前若有诸葛亮,管叫他,含羞带愧脸无光。。。”
小太监前行一段后往后一看,只见他立在十来步外的原地,伸出二根手指在空空的颌下一拂,又朝前一吹,做了个吹胡子的举动,嘴里念着台词:“来将何人?老夫刀下不斩无名鼠辈。。。”赶紧回走几步到他身前道:“驸马,皇上还等着呢。”又忍不住地规劝一句:“皇上召见,为臣者当速往,且大内宫禁里不得随便停留,若是被人瞧见了。。。”
嘿!皇帝能有啥大事?无非就是唠叨些国计,饶舌点民生,再说说暗衣卫的无聊话题,去得晚了少听几句啰唆,岂不妙哉,偏偏这小太监好生不知趣!阿图眼珠一转,笑眯眯地问道:“喂。你识字不?”
小太监不知其意,老老实实地回答:“识得。”
“那本爵有个难题百思不得其解,问了许多爷们都答不出来,不知你可知晓?”
哇!本朝第一大才子要向自己请教,这是不是老天开眼了,给个机会让本太监这粒蒙尘珠玉大放光芒?小太监低眉顺眼道:“奴婢不才,驸马请说。”
“有句不怎么象成语,倒是有点象俗话的词,是形容本爵没皇上有钱,但比你有钱,该怎么说?”
太监乐了,这也太简单了,当即答道:“这个奴婢真的知道,乃是‘比上不足,比下。。。”说到这里,顿然醒悟,急忙收口。再瞧驸马,却是满脸恶作剧的烂笑,正准备暗中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忽听前方传来一声:“皇后驾到。”赶紧退于道边恭立,而远处已出现了皇后走来的翩翩身影。
不一会,胡献容已来到身边,说道:“平身。”
阿图抬起头来朝她一看,只觉得往常成日恹恹色的皇后竟然显出了容光焕发之感,脸上也并非挂着那种礼节式的矜持笑容,而是在嘴角处暗含着一股喜悦的味道,因变化甚大,便不由一怔。
也许是这一眼的时间稍长,胡献容似笑非笑道:“驸马瞧什么?”
阿图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赔礼道:“臣今日见皇后精神焕发,母仪倍添端丽,凤采冠俗绝世,心喜之下便失了礼,请皇后恕罪。”
话虽说得文雅,可言下之意无非是:“你今天真好看,我就多瞧了两眼。”这到底算不算吃皇后的豆腐?身旁的宫人们可捻不清,也不敢朝那儿去想。
胡献容当然听得明白,却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嫣然一笑后问道:“驸马可是去见皇上?”
“是。皇上于御花园里传见微臣。”
胡献容点了点头道:“古玩行会的月刊上说驸马前段时日得了幅《关山雪渡图》,本宫素喜范宽,不知可否借来一观?”
听说皇后生平嗜好丹青,没事就在宫里画画,和长乐的水准乃是在伯仲之间,也算是个妙手。那幅画反正是幅伪作,不如就用来卖个大人情,阿图道:“倘使皇后喜欢,臣当敬奉此图,不日便给坤宁宫送去。”
胡献容微笑着摇头道:“那可不成,君子不夺人所好,神作但求一观便足矣,否则就是乱起贪欲了。”见他还待分说,乃摆手阻止,又岔开话道:“听闻长乐时常把自己所作署以别名在市面上售卖?”
这倒是真的,长乐的画得勤,几乎是每月都有一、两幅作品,因画出来的东西太多,又想知道自己的大作能否为收藏者所赏识,就假以菩提斋主的雅号在市面上售卖。长乐名赵怡,怡乃“心”、“台”二字所构,便从佛偈“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取了“菩提”二字加“斋主”合成一个署名。见皇后问起此事,阿图笑道:“回皇后,的确如此。”
“驸马可否告诉本宫,长乐一般是在哪里寄售其画作的?”
“原来她在哪里卖画,臣倒不知,但自下嫁以后,都是臣在帮她处理这种事宜。臣有一好友开了间古董行,名斟宝阁,长乐的画就是放在那里寄卖。”
胡献容目光暗闪,又用着稍带忐忑的语气道:“本宫有一事相求,不知驸马方便否?”
“皇后但吩咐臣便是。”
“本宫闻长乐有卖画之雅,心头好生羡慕,不知驸马可否也将本宫的画拿去和长乐的一同寄卖?”
举手之劳而已,又有何难。望着皇后小女孩要糖吃般的满脸恳求色,阿图觉得很能理解她:宫中寂寞,有个卖画的事做总能添点乐趣。于是拱手道:“臣遵命。”
“驸马等阵由哪门出宫?”
“西安门。”
“待会本宫就让紫玉带着画在西安门内候着,驸马直接取走就可以了。”胡献容说完,稍事欠身以为拜托,翟衣的大袖一挥,径直离去。
(五三四)皇后卖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