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太液池面吹来,明明是轻柔的,温暖的,但吹进了许璟心里,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怅惘——
“你没有在十六岁时,经历一场像柔月表姐那样的爱恋,一个从来没有刻骨铭心地喜欢过谁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其中的滋味?或许,那就是她生命中的劫难呢?”
许璟目视着远处,语调中满是哀沉叹惋之意,柴萱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自己的偏颇:“你说得对,我只关心与我自己有关的事情,别人的心思,我懒得费神去猜。”
顷时间,许璟想起来了,柴萱在这里坐了半天,而她却根本不知道柴萱是为什么事而叹气心烦的:“既然不是为柔月表姐烦心,那你又是在烦什么?”
这一问,却像触动了什么似的。
柴萱突然拧眉攥紧了手里的丝帕。
“到底怎么了?”
“是我,是我害得真定要被送去和亲的……”
许璟惊愕。
柴萱眼睫颤动,埋下脸,声音低低的:“父皇有意安排那么多宗亲姐妹进宫,一定是希望伽陀部的王子在郡主、县主里挑中一个。当天我和真定在一处游园赏花,有小内官特意来告诉我们说,郡主、县主们还没有到齐,我们不必去得太早,但是后来……后来我们碰到了王钺,王钺兴高采烈地对我们说,今天的歌舞是最绝妙的,舞姬们不敢懈怠,一直在麟德殿后排练着。我素来喜欢跳舞,听了王钺的话,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拉着真定就去麟德殿了。舞姬的舞蹈当真是很绝妙的,我在一旁学习她们的动作,还让真定跟着学,那一天……那一天如果不是我的缘故,赫伦不会看到正在跳舞的真定……真定本来就长得美艳,加上舞姿翩翩,即便不着羽衣,也胜似九天仙女,没有哪个男人见了她会不喜欢,可是我……我是真的没想到会那么凑巧,我不知道赫伦会信步走到大殿后头来……”
许璟完全呆住了。
原本只以为伽陀部的王子是在宴席间看上真定公主柴雨棠的,没料想却不是,而整件事往前追溯,竟还和王钺有些关系。
许璟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王钺……王钺是柴恪的近身护卫,他不在柴恪周围待着,跑去柴萱和柴雨棠面前多嘴什么?难道说,一切都是柴恪在背后操纵的?是柴恪算计了柴雨棠?
柴萱越想越自责,不禁伤心地落下泪来,“真定是父皇和穆皇后的掌上明珠,是大徵最高贵的公主,和亲这样屈辱的事落到她的头上,她肯定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何况,她早就有自己喜欢的人了……”柴萱揩了一把泪,幽咽道,“早间我去看她,她正在画眉,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说我怕她恨我……她对着铜镜,语气很平静地跟我说,她不会带着恨意离开长安……”想起清早和柴雨棠对话时的情形,刚忍住了些许泪意的柴萱,突然又泪如雨下哭了起来,“她看也不看我一眼,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是恨死我了的!”
宫里后妃、皇子、公主之间的纠葛太复杂了,许璟想着想着就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柴萱,支吾了好半晌,才开口劝道:“你不要想太多,真定公主大气雍容,她说不会恨,就果真不会恨任何人的吧?再说伽陀强娶,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柴萱虽青春年少,心性却极为稳重,她嘤嘤哭了片刻,终于还是止了泪,谢过了许璟的好意安慰,她擦擦脸,说是要回仙居殿去照顾母妃了。
许璟起身相送,嘱咐她记得用温水洗净脸上的泪痕,免得教圣上和淑妃看见了也伤心。
柴萱同样叮嘱她说:“一是真定,一是柔月,父皇为此两件事头痛不已,甚是伤怀,晚些时候,你带永寿去勤政殿走走吧,永寿年幼,冰雪可爱,父皇最疼爱她,见了永寿,父皇的心情可能会好些。”
许璟点头答应:“嗯,我记下了。”
申时,许璟领着永寿去给敬元帝请安,走到勤政殿外,正有一主一仆两个人从里面出来。
伽陀部的王子身材高大,他面容俊武,除了一身装束和稍显黝黑的皮肤,其实和大徵的男儿并没有多大分别,他性格爽朗,气度沉稳,倘若换上中原的服饰,倒是很像长安城里那帮权贵世家的子弟,一看还是爹爹当大将军的那种。
许璟不敢迎面挡那位王子的去路,牵紧永寿的手暂时退站到旁边。
赫伦却是一眼瞧见了她,他笑着驻足,称赞许璟说:“这位公主秋波转顾,启齿嫣然,亦是光艳无俦的美人,同样很合本王子的心。”
赫伦的汉话说得很利落,看样子还是个很善于说情词和恭维话的高手,他将许璟错认为了大徵的公主。
错认不是多大的事,要命的是他最后一句话。
许璟正被这位外族王子的话语吓得不轻,就听他又向身后的仆从调笑道:“可惜本王子只想娶一位大徵的公主,要不然连同这个的话,那此行的收获也太大了,人过于贪心,是会被长生天责怪的,你说是不是,昆朗?”
赫伦身后的年轻仆从笑了起来:“王子说得对。”
危机解除,许璟定下心神,客气笑了笑:“王子的中原话说得真好。”
赫伦听了很高兴,爽朗笑着又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是真定公主的妹妹吗?你也会跳舞吗?”
许璟回答说:“我是安乐郡主许璟,很抱歉,我不会跳舞。”
赫伦讶然打量着她,神色中似有惋惜。
 
41.四一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