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墓这个终年酷暑难耐的地方,似乎已被人间的四季更迭所遗忘,按照东方大陆的自然秩序,这个时候分明是银装素裹、千里冰封的严冬,呼啸凌冽的寒风应该像长矛冰冷且锋利的刀刃一样,宰割着人们粗糙或细腻的肌肤。
厚重的棉靴迫使行人如同猴子般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里不安稳的窜跳,任凭羊皮或熊皮缝制的大衣、帽子及护腕如何逼退寒霜,但刺骨的凉意依然浸透在心窝,壮健的骨骼也应该仿佛是生锈的钢甲那样,行动起来不是那么矫健灵敏才对。
可眼下的沙墓,不单单是连绵沙海的葬身之地,同时也是霜降、冬至、大寒这些节气的葬身之地,不比其它地域寒冬,把世间万物的勃勃生机冰冻封藏在清晨的浓雾中,恰恰相反,沙墓以其霸道的炽热榨及干碾压着所有事物的盎然绿意,尽管这里曾经也是滋生万物的盆地,但不知何时起,被神众之首的天,降下的一团怒火焚烧成灰烬,把巨大花岗岩煅烧成细微的沙粒,把地底的甘泉焚烧成枯竭的地狱,因此,这是人类禁止踏足的地方,因为人的生命承受不住如此恶劣环境的曝晒。
但秦军的伏魔军团竟然在这里战斗,此时的黑色衣甲的步兵骑兵,以及盘旋在半空中由黑白两色苍鹰组成的影魔军已经退到主战场之外的沙丘地带,透过被灼热燃烧过后的变形空气,大纛旗上的“秦”字依然清晰可见,主战场对面的地域,黑蒙蒙一片,泛着光芒的旗甲兵团整肃的排列在“防”字大纛旗下严阵以待,他们愤怒地望着战场对面那头即将临盆的嗜血冥兽,随时准备再次冲杀。
血红的天际没有一丝晚霞,就这样伏魔军与冥兽死死对峙,既没有一方率先冲杀,也没有任何一方撤退。沙场上丢弃的战车辎重,任由流沙慢慢吞噬,秦军像一只猛虎,凝视着黑暗中的猎物,静静等待有利的时机。
“这是冰河炸裂的声音?”千夫长莫邪单膝跪在柔软的沙面上,夕阳的最后一缕余光照射在她右侧的脸庞,背上的那把狂刃断刀依然寒光夺目,似乎对她有话要说,似乎在低吟黑暗降临后的恐惧。
这时候,军中的篝火像天上的星辰般缓缓升起,静静燃烧,驱逐军团四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忽然,秦军将士感觉到脚底下传来一股山崩地裂的震颤,这股震颤在沙漠的地心深处游走,渐渐突破一层层砂砾,由下而上的滚动。
同时,从脚底下传来的还有响彻在将士耳旁的破裂声,如是镜子被利器捣碎,一件完美的玉光杯被瞬间破坏。一股股阴森的寒流也在此时从地面下袭来,俨然与落日前的沙墓温度形成巨大的反差,仿佛一瞬间秦军的将士又回到了熟悉的北境故乡,然而,异常迥异的是寒流中没有亲人掀开帐篷或推开家门时对自己远征归来的热望,仅有冷漠的恐怖,赤裸裸的攀爬上冰凉的长戈。
“一只脚,不,一只绿色的巨掌!”骑在黑色苍鹰上的将士居高临下,俯瞰着战场前方的混沌之地,他透过朦胧的夜色,隐隐望见了一只与黑暗形成鲜明对比,甚至极其不协调的巨物,而这头巨物显然要比先前的冥兽大上一倍。
这名将士隶属于影魔军,是一个只有普通军衔的侦查兵,此刻他所看到的怪异之物,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他不知如何用最精确的语言描述眼前的一切,不知如何用最急迫的神情告知自己的同伴,他内心确实被刚刚沙墓的震颤,以及眼下那只与自己飞行高度相平行的巨脚所震慑了,但他依然训练有素,依然扯着喉咙,收敛起无尽的畏惧,向最前方的步兵喊道:“火箭准备,正前方!”
号令一响,像一张张多诺米骨牌,从他的口中传到前方步兵的庶长,到大夫,再到公士,一级级紧张有序的怒吼在兵团中响起。随即,带着瓷白色火光的箭矢齐射,带着犀利的风声,撕开沙墓的空气,撕开主战场上的黑暗,朝着那只巨物飞去。沙墓的星空微微发亮,却远远没有这一千支火箭来的干脆,光亮。
混沌之地的浑厚黑暗被生硬的切开一道口子,像被利剑刚刚割裂肌肤时的殷红伤口,在这伤口深处流露出了众将士们久久期待的敌人。
在火光堆积的巨幕下,出现了一张令千夫长莫邪终生难忘的画面,虽然她追随秦王南征北战多年,魂识早已达到了魂觉的程度,肋骨也不止一次断裂,但此时映入她锋利目光的景象依然让那历经死亡淬炼的战魂情不自禁的一颤。
只见巨大的脚掌上空,隐现出一张满目狰狞人形面孔,青面獠牙,从黑暗中微微探出,而两只比战车还要大上两倍的绿色手掌,正野蛮的扒开馄饨之地的空气,好像是在粗鲁地扒开一扇紧闭的巨大石门,努力从混沌之地挣脱。
不到片刻的时间,巨兽的另一条腿也踏出了混沌之地。从巨兽身后升腾起的白色烟雾笼罩住了上半身,暗淡的显露出一个如山岚般魁梧的身影。
“火箭,发射!”又是一声怒吼,这次腾空而起的箭羽如流星雨般,在沙墓的夜幕下飞起,径直穿进白色烟雾中。
迫不及待一见庐山真面目的秦军,都瞪大了炯炯有神的眼睛,紧握住手中的兵刃,等待眼前的恐怖之物卸去神秘的面纱。但战场是随机万变的,永远不可能按照所期盼的那样发生。
突然,死寂的沙墓上,只听一声震颤天地的轰隆巨响,犹如山崩一样,在战场上响起。谁也没有料想到,就连身经百战的莫邪也没有预想到,那头巨型冥兽竟然在刹那间一跃至军团的跟前,距离秦军的战车只有一丈有余。它对着伏魔军团发出“吼”的一阵狂啸,如猛兽预备厮杀猎物那样示威。
防守在最前沿的步兵盾牌瞬间溃散,像腐朽的残枝落叶被这股强劲的飓风狂卷在地。一道随之溅起的沙
第10章 第十话《王上的军令》[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