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的后来,待成业垂垂老去时才悟出:中国的古典文学是我们民族的精华,民族的积累。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旦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每读一次就有一次的收获。它总有汲取不完的精髓,人用一生的时间去读,都难以读透它,这使得老去后的成业一声叹服。
“秋老虎”还不肯收起它的淫威,白天仍然热得很。晚饭后才渐觉凉快,院子中大家乘凉聊天取乐,以消除一天的疲劳。夜色中,星星点点的流萤,一闪一闪地亮着它们的灯,在院中飘忽,时不时从坐着纳凉的人面前溜过。这时,当然是小孩子最高兴的时侯。顺福的两个弟弟,手中各拿着扇子,满院子追萤火,追上就用扇子扑。也有几只倒了霉的萤火虫被他俩扑下,跌倒在地上,仍一闪一闪地亮着灯。他俩便从地上抓起萤火虫,装进已准备好的空心麦桔杆中。这种麦杆是傍晚就准备好的,他俩挑好最粗的麦杆,取一根中最大最长的一段,一端留着节子,另一端则去掉节子。他俩就把捉住的萤火虫,从无节子的一端放进去,萤火虫便从麦杆内向前爬,待爬到另一端,碰到节子爬不出去了,便停在麦杆内。两个小鬼就捉一只,向麦杆内放一只,然后再扑,直到一段麦杆全装满了,才停了下来。这时,这一段麦杆就全段发光,成了一支小小的萤光灯,拿在手中煞是好看。两个小鬼便拿着自制的萤光灯照明,当作手电筒用玩耍。
不过,这一切过程,都必须小心。不可在拍和捉时,用力过猛,要恰到好处,保证萤火虫是活着的才可用。一旦萤火虫被扑死或被捏死,那就没用了。在这一点上,两个小鬼可算是“专家”。院子中坐着纳凉聊天的,只有老的和小的。年轻的都去生产队屋里去了,他们有他们的伙伴。而成业却一个人坐在闷热的楼上,读他的唐诗。他一手拿着芭蕉扇,时不时扇几下风,兼驱赶蚊子。另一只手则用一块旧布垫在手腕下,按在书上,以免手腕上的汗气,污渍了书页。几天下来的空余时间,他已走马看花似地翻过了全书。知道大多数诗是难懂和不懂,他现在首先是要从短的,字面清浅的诗入手,熟读它,巩固它,以后再逐渐体会它。成业知道,在日后的自学道路上,将是一场“攻坚战”和“持久战”,他根本没有其它选择的余地。学习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需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必须增强体质,锻练力气,学会农活,保证生存。又要在文化上求进步,不荒废。成业所面临的这个生活的“万花筒”,实在使他眼花缭乱,不知所措。他自己问自己:我从哪里做起?在学生时代,曾经有过很宏伟的理想:将来当一个科学家,研究出造福人类的先进产品。当一名作家,写出大家喜欢的作品等等。总之,将来什么都想做。可是,在现实面前,他什么都做不成。以前学生时代美好的理想,在现实面前成了幻想。现在理想和幻想只不过是:在同一张白纸两面上写着的四个字,这面写着“理想”,一翻面,写着的便是“幻想”。
第六章 (7)[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