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光，已被紧闭的双门，阻在外面，却又很自然地关住了黑暗。关了门的屋内，已经是黑漆漆地一片。长发也不去开灯，他很明白，一打开灯，就是钱向外流。他仍旧赖在破竹椅中，一动不动。他不觉得肚子饿，也懒得去做饭。他静静地斜靠着，在黑糊糊的屋内，却有阿香苗条的身形，在长发眼前晃来晃去。他想与她说话，可是，阿香总是向他笑眯眯地抿着嘴，就是笑而不语。长发想伸出手去拢她，可是，阿香总是在他的臂弯处飘了出去。他的目光向东，阿香就在东面。他的目光向西，阿香就在西面。他转向前看，阿香不是就在前面吗？还在向他长发招手呢，他仿佛闻到了阿香向他招手时，从袖筒内散发出来的芳香气。他闻到这股香气，直觉得心清神爽。长发很自然地耸了耸鼻子，是的，现在真是满屋子的清香。
夜风硬生生地，从糊着纸的花格子窗上的破纸洞中，窜了进来，吹得破碎了的纸洞，悉悉悉地作响。外面的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左邻右舍的窗户中，都透出了灯光。此时的长发却觉得黑暗中，别有一番天地。他能在黑暗中与阿香相视而笑，能看到阿香那弱柳迎风般的腰身，那无声的巧笑，那尖似春笋般的玉手，那款款而行的不沾尘的步子，那留下的能传心事的芳踪。这一切的一切，都就展现在长发眼前，他的心欢快了，他的情愉悦了。在寂寂的暗色中，长发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一切。他不需要光明，他也不去打开电灯。他知道一旦打开了灯，这间小屋子内，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一个有些歪斜了的发黄的灶头，一条跷脚圆凳和他屁股下的那把会呻吟的破旧竹椅，夹在两凳中间的那张小桌子。小桌面上已裂开了好几条缝，上面布满了好像他脸上的麻孔那样，斑斑点点的蛀虫洞。以及那墙上挂着的，已经断了好多根竹篾的破竹笠。那上下楼时，爬上爬下用的两脚竹梯子。那竹梯子一旁墙角边，随意摆放着的干农活的工具。那工具前的木制的旧洗脚盆，以及盆内水中泡着的，前天换下的破衣裤。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被亮光照得一览无余。而他眼前所呈现的一切美景，就会被光线消灭。他宁愿在暗色中得到慰藉，他宁愿在寂静中享受美好。.2shuwu
长发就这样在破竹椅上不知待了多久？也不知夜深到什么时候？在迷糊中，只觉得浑身冷得很。这身上的寒冷，使他清醒过来，他从破竹椅上站了起来。在黑暗中摸到了电灯开关，打开了电灯。在电灯亮起的一霎时，他觉得这间小屋子内，充满了阳光，一切如旧。他这时感到肚子饿极了，赶忙去竹菜橱内一看。他记得中午吃过，还剩下大半碗米饭。他把剩饭拿出，把热水瓶内的开水，向饭碗内冲上一些。其实，热水瓶内的开水并不热，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他也顾不得，拿起筷子向饭碗内，夹了两小段霉苋菜梗。
第十一章 （9）[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