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不说假话。”
红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孙先生,我父亲曾任蓟州兵备道。几年前,鞑子兵进犯,老人家战败被杀,我母亲在家自尽随他而去。朝廷内奸党诬陷我父勾结外番、丧师失地,皇上龙颜大怒,下旨抄没家产,全部家眷卖为奴婢。可怜我十岁起几经辗转,才被卖至红袖妓院。”
孙承宗听到此处,猛然站起,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岂有此理!”
红霞一怔,如无助的羔羊一般瞪着孙承宗。
孙承宗醒悟到自己失态了,谦然道:“姑娘,你说下去。”
红霞:“老鸨子见我姿容妙曼,三年来着实花了大价钱请人教我琴棋书画,指望我能替她挣来金山银山。我痴迷于琴棋书画,但坚持卖艺不卖身,绝不能辱没先人,为此没少挨打。实在熬不下去了,一死而已!”
说着说着,红霞挽起衣袖裤脚让孙承宗看。
孙承宗看着遍体伤痕,神色震惊,随手轻轻替红霞伸展衣服盖住伤痕:“可怜你一门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场,天理何在?我若不救你,良心不安!老鸨子肯让你赎身吗?”
红霞:“老鸨子天天骂我是赔钱货,放出话来,只要有人出三千两银子,她就让我滚。”
孙承宗冲门外大声说:“请老板娘进来!”
老鸨子笑嘻嘻扭进来:“举人老爷有什么吩咐?”
孙承宗:“我想替红霞姑娘赎身,你开个价吧。”
老鸨子:“哎呀,老爷真是好眼力!可是老身还指望着她养老送终呢!”
老鸨子停了一停又开口道:“少了一万两银子就免开尊口。”
孙承宗:“怎么着?非得让我那几个兄弟来跟你谈?”
老鸨子赶紧说:“我的亲亲的孙大老爷呀,老身豁出去血本无归了,五千两!”
孙承宗:“两千。”
老鸨子:“四千。”
孙承宗斩钉截铁地说道:“三千两,不答应就让我的兄弟们来和你理论!”
老鸨子拍手跺脚装腔作势地嚷嚷道:“好好好,日后我去喝西北风好了。孙先生,咱们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一手交钱我一手交人。”
孙承宗:“老板娘,你可记清楚了,三天之内我带钱来接人。要是有半点儿闪失,哼,你就对我兄弟的刀剑说话吧!”
老鸨子:“孙爷爷孙祖宗呀,您是巡抚大老爷的大红人,我就是敢糊弄天王老子也不敢糊弄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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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红袖妓院大门外。
红霞背着小包袱跟在孙承宗身后默默走出来,离门口十来步双双站住。
孙承宗:“姑娘,你在附近可有亲友?”
红霞:“先生,我早已是孤苦伶仃,无家可归无亲可投。就让我给您当个洗衣做饭的粗使丫头,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吧。”
孙承宗苦笑了一下:“我只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教书先生,居无定所身无分文,你的赎身银子还是军营中的兄弟们仗义相助,再说做粗使丫头也太委屈你了。”
红霞面露凄凉。
孙承宗想了想又说:“城外玄妙庵的静心师太与我有些交情,你暂且去那里读书习武,过些时日再说,好吗?”
红霞点了点头。
大同远郊,秀丽的山水环绕中,一座玲珑雅致的尼姑庵,门楣上方写着几个苏体大字“玄妙庵”。门前的一大块空地上,一个与红霞年龄相仿的清秀的小尼姑正在练剑,一招一式颇见功力。
孙承宗领着红霞走上前,双手合十,问道:“小师傅,静心师太在吗?”
小尼姑停下招式,仰着稚气未脱的脸,清脆地答道:“在啊,你找她?”
孙承宗含笑点了点头。
小尼姑提剑在手,欢快地向庵内走去,又回过头来对二人说:“二位施主跟我来。”
玄妙庵经堂内,静心师太双手放在两膝之上,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小尼姑走近静心,凑在她耳旁悄悄说了一句话。
静心师太睁开双眼,五十多岁的人,依然目光如炬。停了稍倾,缓缓说道:“悟缘,请孙先生进来,上茶。”
孙承宗领着红霞走进经堂:“师太,打扰你清修了,请恕罪。”
静心:“先生难得光临小庵,不必客气!贫尼倒是极愿与先生多多品古评今、谈诗论剑,只是先生不肯常来。”
孙承宗:“我是受人雇佣身不由己,今天无事不登三宝殿,求师太帮忙。”
静心:“贫尼与先生乃是槛外至交,要说求说帮忙,便俗了。直说吧。”
孙承宗:“这一姑娘是忠烈之后,无处安身了,孙某想请师太收她为徒。”
静心肃然起敬,很关心地认真打量红霞:“看这位姑娘骨骼清奇,面相端正,贫尼很是喜欢。可是,贫尼看她尘缘未断,暂在小庵带发修行吧。”
孙承宗:“也好。红霞,快给师太磕头!”
红霞重重地给静心磕了三个响头。
看红霞磕完头,孙承宗又随手从怀中掏出两锭黄金,双手奉给静心。
静心:“先生这是干什么?”
孙承宗:“算是在下留给红霞的衣食饭费吧!”
静心面露搵色:“小庵虽不富裕,但收留这位忠烈之后,义不容辞。先生留黄金,不是亵渎了贫尼的一片仁爱之心吗?况且先生四处飘泊,也不富裕,请一定收回去!姑娘在小庵即使住个十年八年,粗茶淡饭还是管得起的。”
孙承宗见静心态度真诚,便说:“如此说来,倒显得在下俗气了。”
孙承宗顺手将黄金放在静心身后的香案上,又非常诚挚地说:“这两锭黄金算是在下献给贵庵的香火钱。师太仗义收留孤女,请受在下一拜!”
孙承宗跪下行大礼,红霞也连忙跟着行礼。
夕阳西下,红霞送孙承宗下山。
孙承宗又从怀中掏出两锭黄金,塞在红霞手中,语重心长地说:“姑娘,师太为人极是真诚可靠,你踏踏实实住下去,多多保重!我走了。”
红霞泪眼迷蒙地望着孙承宗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还久久地站在那里,任凭山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北京孙承宗宅邸书房内,红霞泪眼迷蒙地望着孙承宗问:“先生,这些年您过得好吗?”
孙承宗淡然一笑:“还可以吧,教书之余或与军中弟兄聊天饮酒,或遍游名山大川、险关要隘,确实长了不少见识。后来大同巡抚资助我参加会试、殿试,中了榜眼。再后来成了太子侍读,现在是皇帝的师傅。”
红霞无限欣慰地说:“好人终有好报!”
孙承宗:“什么好报,说不定明天就得掉脑袋!”
红霞万分惊异地问:“为什么?”
孙承宗拿出奏折底稿,摊在红霞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红霞看了一遍奏折,抬头对孙承宗说:“您正气凛然,忠君爱国,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敢言天下人所不敢言。皇帝如治您死罪,只说明他昏聩无能,却成全了您万古流芳!真有那一天,我将含笑陪您共赴黄泉。”
孙承宗:“姑娘,你年纪轻轻,我怎忍心连累你!”
红霞:“您已经让我多活了七八年,我知足了。”
孙承宗:“红霞,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红霞:“静心师太悉心教我读书练剑,几年如一日,像亲生母亲一样疼我。她是我的第二个恩人,可惜两年前圆寂了。我离开玄妙庵到处打听您的下落,说法不一。冥冥之中,我觉得一定会找到您。”
孙承宗:“七八年过去了,你还是孤身一人?”
红霞眼中的泪珠滚滚落下:“在这世上,我只有您这一个亲人了,今后也只想陪伴在您身边。”
孙承宗:“傻丫头,一个三十多岁的穷京官,有什么好陪伴的!”
红霞:“陪伴您读书练剑啊。在我心中,您永远是那个二十来岁、风流潇洒的孙先生!”
孙承宗一愣,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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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红霞身世[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