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府衙那场“误杀”风波,随着钦差韩林的一纸判决,终是尘埃落定。北凉徐三郎“功过相抵,免除死罪”,仅罚俸三年,勒令江南静养。此令一出,姑苏城内,竟有百姓燃放鞭炮以贺,称颂钦差大人明断,亦赞徐三郎为民除害。
徐锋被“释放”当日,并未大张旗鼓,依旧是玉奴搀扶着,乘一顶青帷小轿,悄然返回了城南那处僻静的宅邸。然,宅门甫开,门前已是车马络绎。卢家家主卢白颉亲自相迎,嘘寒问暖,神色间已无半分试探,唯有全然的信赖与倚重。江南道有头有脸的士绅商贾,亦纷纷遣人送来贺礼,或亲自登门“探望”,言语间极尽恭维,称徐三郎“沉冤得雪,乃江南之幸”。
一时间,徐锋在江南道的声望,竟因此案不降反升,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卢家自不必说,已然将其视作最坚实的盟友,凡事皆愿听其调度。那些曾受刘黎廷欺压的商贾,更是将徐锋奉若神明,言听计从。便是姑苏官府,对这位“病弱”的北凉庶子,亦是礼遇三分,不敢有丝毫怠慢。
徐锋对此,却只是淡淡一笑,依旧是那副与世无争、随时可能咳血的模样。他婉拒了多数宴请,只在府中静养。然,其麾下的“盐务生意”,却借着这股东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张开来。原本仅限于姑苏一隅的买卖,迅速渗透至整个江南道的盐路。紧接着,漕运、丝绸、茶叶,凡是江南的暴利行当,皆有“徐三郎”的影子悄然介入。
无人知晓,这位终日手不释卷、药不离口的病公子,是如何在短短月余间,便织就了一张覆盖江南的庞大利益网络,积累起旁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寒蝉与影阁的密报,如流水般汇入他的书房,又化作一道道精准的指令发出。江南的水,因他而愈发深不可测。
风波平息后的第七日,夜色如墨。徐锋正于书房灯下翻阅一本西楚旧闻,玉奴悄然入内,低声道:“公子,曹太傅求见。”
徐锋手中书卷微微一顿,眼皮也未抬,只道:“请。”
不多时,曹长卿一袭素袍,独自一人,步入书房。他依旧是那般清癯儒雅,只是眉宇间,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与决绝。
“三郎,别来无恙?”曹长卿开门见山,目光灼灼。
徐锋放下书卷,示意玉奴奉茶,而后抬首,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浅笑:“劳曹公挂怀,尚能苟延残喘。”
曹长卿摆了摆手,待玉奴退下后,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三郎,明人不说暗话。老夫今日前来,不为风月,只为故国。”他起身,对着徐锋郑重一揖,“老夫,乃大楚太傅曹长卿。敢问三郎,可愿与老夫一道,共襄复国盛举?”
书房内,烛火轻轻摇曳。徐锋端起茶盏,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并未立刻回应。曹长卿的坦诚,在他意料之中,却也比他预想的更为直接。
“曹公忠义,徐锋素来敬佩。”徐锋呷了口茶,语气平缓,“只是,复国二字,重逾千钧。敢问曹公,如今西楚,兵有几何?粮有几许?民心,又在何方?”
曹长卿闻言,神色一黯,复又挺直了腰杆:“兵力确有不足,然西楚旧部,散落天下,尚有忠义之士数十万。粮草虽匮乏,但江南富庶,若能得三郎相助……”
“江南富庶,却非西楚粮仓。”徐锋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离阳势大,铁骑百万,虎视眈眈。曹公欲凭数十万散兵游勇,便想撼动其国本,是否过于……乐观了?”
他顿了顿,看着曹长卿有些涨红的脸,继续道:“曹公手中计划,徐锋亦有所耳闻。联络旧部,各地举事,看似声势浩大,实则破绽百出。其一,号令不一,各自为战,极易被离阳分而化之。其二,粮草军械难以为继,一旦战事胶着,便是无源之水。其三,也是最致命的一点,民心。”
徐锋放下茶盏,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西楚已亡二十载,当年襁褓小儿,如今亦已成家立业。他们所求,不过安稳度日。曹公振臂一呼,能有多少人甘愿抛家舍业,追随一个虚无缥缈的‘故国之名,去赴一场十死无生的豪赌?”
第145章 风波暂平息,暗线图西楚[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