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排开大臣,按剑拂身上前,弯腰行了礼,俯身轻声问候父亲,“父亲,可感觉好些了吗?”
李恽扶着黄有柏的手,艰难地坐起身,睨着太子李曜和几乎贴到塌边的几个臣子,冷冷道:“朕已无碍,诸卿不必担心,回去各自处理政务吧,朕的身子可没有江山社稷重要——”
李恽正欲接着说下去,却被人打断,“臣等前来,正是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能够千秋万代!”
李恽闻言,暗中惊了一下,抬眼望去发声的人是大理寺少卿张可度,说话时的神态完全不像往日谦卑,横眉冷对,眼神冰冷。李恽努力定了心神,道:“朕已明白爱卿的心意,朕每日按时吃药,病已大好,能够下床走几步——”
张可度再一次冷冰冰地打断了李恽的话,“陛下都已经如此了,何不让位于太子,好安心养病?这样一来,大燕的江山社稷稳如泰山,您的身体也可以好好调养一番,两全其美,岂不乐哉?”
李恽斜睨着看了张可度一眼,又扫视了围绕着自己的臣子——太子中舍人祁然、宗正卿李从善、御史中丞沈泉烨,还有站在诸人身后,沉默肃静的大丞相柳述,又望了眼眼神关切的太子李曜,话不多说,意思已经非常明朗了。
李恽握住李曜的手,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早就有意要传位于你,得个清净,可近年来事态纷乱,我本想理清楚在交付与你,让你省些力气。可如今看来是不能了,你先回东宫去,我叫朱侍郎来拟旨。”
“太子已经来了,怎么能再回去呢?陛下口述,臣来写!”太子中舍人祁然掷地有声,迈步上前,缩短了和李恽之间的距离,让李恽觉得盛气凌人了些。他本就对太子和诸臣的行为不满,祁然这样一说,更是恼火,火爆的脾气也难以抑制。
李恽松开太子李曜的手,手指着祁然的鼻子,怒骂道:“你是什么人,敢在朕的床前撒野?还不快滚出去!”
祁然面不改色,直直的看着李恽迸出怒火的双眼,垂眼道:“臣是太子中舍人祁然,奉命请陛下退位!”
“朕在这里,你奉的谁的命,谁给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朕的面前胡说八道!”说话之间,李恽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呲牙咧嘴,很是痛苦。黄有柏忙晃悠着双手给他按摩,急得眼里起了泪。
“臣奉的乃是天下人之命!陛下还不明白吗?您已经尽失天下人之心,朝野无不盼望太子早日登基,您应当知晓,这是天下人的意思。”祁然淡然道。
李恽头疼地倚靠着黄有柏,勉强瞪起眼睛望着祁然,而后抬眼寻找沈泉烨,见他目光陈定,手指向他,仍抱有一丝希望,道:“沈公也是和他们一道进来的?”
沈泉烨行了礼,低眸敛气道:“臣是和诸位公卿一道来的。”
“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只有你和朱则陈是我费尽心力栽培的,你的父母都也年老病弱,我对你说过要忠孝两全,不可偏废一者,这便是你的忠孝吗?”
沈泉烨嗓音低沉,字字清楚,“陛下恶声狼藉,布与诸国,使民酷烈,人鸟同恨,外有忧患,内有弊政,无人不怨,无人不恨,臣等今日所为正是为大燕千秋万代,也为陛下圣明着想,如此一来,岂非忠孝。”
李恽默然良久,手按着额头,缓缓道:“朕的丞相也是这样想吗?”
众人的目光皆不自觉地盯住柳述,他缓缓上前,躬身行礼,眼里似乎有些浑浊的东西,“陛下,今事已然,宜早作决断。”
李恽合眼,沉默良久,霎时殿内无声,唯有火烛跳跃的响动声,似乎在昭示着与众不同的生命力,与伏卧在床榻之上的李恽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生命似乎和火烛一样,曾经也是这般奋力燃烧着,大有作为,但此时已经到了火灭烛倒的时刻,再也无可奈何,不能反抗了。
曾经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统帅数十万雄兵的他一去不复返了,他的凤凰年不会有第十个年头了。
李恽在心里宽慰着自己——目前的局面算是比较好的了,他亲自选定的太子没有给他下毒,没有特别胁迫他,更没有活活饿死他,还给他找来名医,寻来良药,比起历代被逼宫的皇帝,他算是幸运的一个——这倒也是可以印证他对儿子的一个评价是没有错的——李曜孝顺,不会做出特别丧尽天良的事情。
如此一来,李恽倒也能稍稍安心了,待得他百年之后,龙驭宾天之时,儿子李曜应该也不会对他其余的儿子们下手——他和皇后赵氏所生的这个第九子最看重名声,最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了,断断不会做招来天下人侧目的事情。
李恽最终开口,不带一点感情,道:“拟旨吧,你们去写吧,朕已力尽,不能写了。”
祁然松了一口气,往后推了推,觑着宗正卿李从善,笑道:“李宗正来写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从善连连摆手,眉眼低垂,道:“臣不敢僭越,且才情辞藻都不如大丞相,还是大丞相来写比较好。”
本小
第78章 烛明香暗画堂深[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