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魂入梦
玉皇大帝张兴东从紫霄宝殿的玉榻惊醒时，案上的金钟正敲到第四响。他抚着心口坐起身，耳中还回荡着咿咿呀呀的唱腔，混着牛皮鼓面被敲响的34;咚咚34;声——那是凡间京东大鼓的调子，三百年了，竟还在梦里缠得紧。
侍立在侧的太白金星见他玄色龙袍的褶皱里夹着片干枯的鼓皮碎屑，惊得拂尘都颤了颤：34;陛下这是......魇着了？34;
34;金星，34;张兴东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恍惚，他捏起那片碎屑，竟在天界的金光里泛出温润的光泽，34;你说，一件器物若有了灵性，跟着人久了，会不会也想尝尝轮回的滋味？34;
太白金星稽首：34;器物成精需历千年修行，转世更是难上加难。除非......34;
34;除非什么？34;
34;除非沾了人气太深，藏着执念，又蒙了天恩，才能挣脱器物之身，入六道轮回。34;老神仙目光落在那片鼓皮上，34;陛下莫不是又梦到当年的物件了？34;
张兴东望向云海深处的南天门。三百年前他历劫时，曾在京东地界的通州城做过说书先生的学徒，化名张九，跟着师父周老弦走街串巷。师父有面传家的京东大鼓，鼓身是陈年桑木，鼓面蒙着黄牛皮，敲起来34;咚咚34;作响，像闷雷滚过胡同。师父叫它34;老弦34;，说这鼓里住着个戏魂。
那鼓确实通灵性。每逢师父唱到悲处，它会自个儿微微震颤，像是在哭；唱到喜处，鼓点会格外清亮。有次师父生病，张九试着自弹自唱，明明生疏得很，那鼓却像是在帮他找调子，敲出来的节奏竟格外合拍。
归位那天，他在破庙里最后敲了次34;老弦34;，鼓点沉沉的，像在挽留。他心里一动，指尖凝了滴瑶池的晨露抹在鼓皮上：34;若你有灵，来世便去个能让你尽情响的地方吧。34;
原是句无心之语，却成了三百年间反复萦绕的梦。昨夜的梦尤其清晰——他又回到那间破庙，师父倒在地上，几个兵痞正抢34;老弦34;，说要劈了当柴烧。他扑过去护着，却被一脚踹开，眼睁睁看着刀劈在鼓身上，鼓皮裂开道大口子，像道流血的伤口。再睁眼时，是间青砖瓦房，产婆抱着个男婴出来，笑着说：34;董家添丁了！这小子哭起来，嗓门跟敲鼓似的！34;
那婴儿的后颈，有块铜钱大的浅褐色胎记，正落在当年他抹晨露的地方。
34;他叫董述军。34;梦里董家男人粗声粗气地说。
三日后，太白金星捧着凡尘簿进来时，脸上带着几分惊奇。34;陛下，真有此人。34;簿子摊开的页上，画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穿着蓝布短褂，正站在戏楼后台调弦，眉眼间带着股子机灵劲儿，后颈的胎记若隐隐现，34;通州城董家巷人，爹娘是开杂货铺的，这后生不爱经商，偏爱唱京东大鼓，十六岁就拜了城里的名角儿为师，如今在本地小有名气。34;
画像里的董述军正扬起鼓槌，手腕翻转间，透着股行云流水的劲儿。张兴东指尖落在画像上，忽然想起当年师父敲鼓时的架势，也是这般手腕一抖，鼓点就能钻进人心里。
34;他唱得如何？34;
34;街坊都说他的鼓点有魂，34;太白金星翻了页，34;去年城里赈灾义演，他连唱了三个时辰，鼓槌敲断了两根，嗓子哑了半月。有人劝他歇歇，他说39;这鼓在替受苦人说话呢，歇不得39;。34;
张兴东喉间发紧。他听过无数仙乐，却总觉得不如当年胡同里那声34;咚咚34;的鼓响来得真切。
34;备云辇。34;他起身时，龙袍上的金线轻轻颤动。
34;陛下！34;太白金星急了，34;礼法司刚查过考勤......34;
34;朕去听段鼓书。34;张兴东换了身青布长衫，把仙气敛得一丝不剩，活像个走南闯北的买卖人。
云辇落在通州城的运河边，正是初秋时节，胡同里飘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张兴东顺着热闹的声响走，远远看见个搭着帆布棚的戏台，台前挤满了人。棚上挂着块木牌，写着34;董述军说大鼓34;。
台上的后生正唱到《包公案》的选段，左手持铜板，右手握鼓槌，34;咚34;地敲下，鼓点沉得像砸在人心上。34;那包公正坐开封府......34;他嗓子亮得像铜铃，唱到动情处，额角青筋暴起，后颈的胎记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正是董述军。
一曲唱罢，台下叫好声雷动。董述军鞠躬时，目光扫过人群，落在张兴东身上，忽然愣了愣，像是觉得眼熟。
张兴东挤到后台时，董述军刚卸了妆，正用布擦拭那面大鼓。鼓身是新桑木，鼓面却泛着旧光，看着有些年头了。
34;这位先生看着面生，是来听书的？34;董述军笑着问，声音里还带着刚唱完的沙哑。
34;慕名而来，34;张兴东盯着那面鼓，34;你这鼓不错，敲着得劲。34;
董述军眼睛一亮，像是遇到了知音：34;先生也是懂行的！这鼓是我十三岁时在旧货摊淘的，看着不起眼，敲起来却格外顺手，34;他轻轻拍着鼓面，34;我总觉得它认我，唱悲戏时，它的声儿会发闷；唱喜戏时，亮得能穿透城墙。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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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兴东心头一颤。当年周老弦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34;夜里关了铺子，我常对着它自个儿唱，34;董述军挠挠头，34;有时唱到师父教的老调子，它会自己39;咚39;地响一声，像在搭腔。街坊都说我魔怔了，跟鼓说话。34;他忽然看向张兴东，34;先生，您说器物有魂吗？我总觉得，它在听我唱呢。34;
张兴东望着他后颈的胎记，想起当年自己替34;老弦34;擦拭鼓皮时，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34;有魂，34;他轻声说，34;有些物件记事儿，比人还牢。34;
那天张兴东在后台待了很久，看董述军调弦，看他修补鼓槌，看他对着镜子练身段。他发现董述军敲鼓时总爱微微偏头，这姿势和当年周老弦一模一样；唱到拖腔时，会下意识地用铜板在鼓边轻轻刮一下，那小动作，和34;老弦34;当年帮他找调时如出一辙。
34;你这调门，有点像周老弦的路子。34;张兴
第440章 玉皇大帝张兴东梦见家中那只京东大鼓转世成人叫做董述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