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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把手[1/2页]

帽子里的手套 落鱼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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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让羊改允感到不自在的并不是那些寄生在办公桌下方的蜗牛,他曾经想过要让这些强壮的蜗牛成为他的宠物或是保镖,他相信他们之间的合作会改变墙壁的生长方式,让这个难缠的对手重新回到一开始那个沉默的病房里,和这面墙壁住在一起的病人们想要把它逗笑,他们需要一个可靠的病人来充当闹铃,它的笑声显然成了最佳的选择,可它不同意,也许它识破了他们的诡计,但他们可以这样宣称,这算不上什么诡计。这些蜗牛每天中午的时候一般会沿着键盘线从桌子下面爬上来,它们想要一个充满咸味的太阳,或者是一道业已坍塌的围墙。这段围墙上的标记还清晰可见,岁月的侵蚀并未把它完全带离这个温暖的世界,尽管这道墙上的标记已经像灭绝了的生物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我们至少能用技术手段把墙上的记号修复。羊改允把手指贴在墙上,有几只蜗牛顺着他干裂的指甲爬向那堵残破的墙壁,就像攀岩者沿着石块一路向上。第一只蜗牛已经爬到了墙上,它回头看了看羊改允的眼睛,期待下一个信号,分析他的面部表情,不过羊改允并没给它传递出下一次爬行的方向,择九在汽修店里通知厨师,他们的饭菜现在就得端上来,不然客人们会在愤怒的饥饿中冲出门外,并且再也不回来。在接到这一通知前,厨师就已经把菜肴都准备好了,他们把使用过的调味料依次排开,按照添加顺序进行严格地排列,如果他的徒弟还活着,那么现在应该长得和这个丑陋的厨师差不多大。收一个徒弟对羊改允来说始终是件难以启齿的事,他结结巴巴地靠在吧台上,他坐着的那个滑溜溜的椅子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从他的管辖区域溜走。假如你想带走她,羊改允对劲维说,那就把口袋解开,让我们看看你究竟从酒吧里偷了多少东西。他从不在酒吧里行窃,因为他早就患上了酒精过敏症,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逃避酒精的寻常借口,而是围墙上的巨响和器皿的碎片。她把它们一个一个放在墙头上,只要你点点头,我们就能开始,但在开始之前,先让我离开这个危险且多噪音的可怕区域。在她离开之后,这片区域就不再生产噪音,在一阵阵永不止息的噪音里,羊改允觉得他再也无法进入梦中的世界了。他本该是那里的王,但现在他成了别人的仆役,就因为一阵移动桌椅的声音,要么就是欢乐且难听且欢乐的音乐,除此之外还有让他想到一株花生的新鲜叫声。她可以请他们过来,倘若他们愿意来。如果他们回绝了她的正当要求,那么她该怎么办?这个要求当然是正当的,她只是想让这些噪声停下来,但没有这些噪声的陪伴她就无法入睡,她孤零零地坐在一排沙发上,一个人很难把这些沙发坐满,她购置这些沙发时显然高估了自己的体型以及社交能力,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她每天一下班就去城市里所有的酒吧和网吧转悠,但没有一个体型符合标准的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如果你把这些沙发上的空闲位置都坐满,那么他们一定会给你足够实用的优惠,优惠力度很大,如果不够大,那么再买上一排沙发,像融化的冰淇淋那样趴在沙发上,要是有人坐在你的脑袋上,那么就任由这次挤压进行下去,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沙发上一般不会存在噪音的生产和传播过程。但他们该怎样把陌生的顾客骗到这里来?这的确是个需要羊改允考虑的问题,他乐于考虑这些问题,就如同公司员工总是乐于考虑该如何尽早下班回到家里。他是这批人里的军师,但没人肯听他从垃圾堆里捞上来的计策,羊改允让员工们把音箱的音量开到最大,他们的电源被一把锋利的剪刀推向了金币堆成的小坑里,那意味着他们同意待在这里开一场演唱会,他一点也不会游泳,但也不至于掉进水里。
     羊改允是个在河流里翻腾不休的溺水之人,大部分液体对他来说都犹如盲盒里的物件般神秘又难以捉摸,当他掉进场馆外那条飘满白色塑料袋的小溪里时,场馆里的听众们正忙着给歌手的语调纠错,没人有时间跑出来把他打捞上去。他在那条河里不停地改变姿势,就像初学游泳的人那样艰难地在水中掌控自己的四肢,司机没听到旁边那辆电动车的喇叭声,那副耳机在他的耳朵里安了家,没有这对耳机,也许他下一刻就会趴在方向盘上呼呼大睡,他响亮的呼噜声会成为周边车辆和行人的安眠曲,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会蒙在他睡意朦胧的脑袋上,在那个实惠的空间里他开始大胆地学着如何呼吸,就和他小时候曾经做过的那样。司机打开车门时把头靠在了门把手上,他靠在那上面睡了一会儿,感受着把手冰冷的触感,意识到车内的把手比车外的更加冰冷,他这时才想起家里的垃圾桶还没倒。电动车的司机扯住他的领子不让他离开,但实际上司机本就不打算提前离开,趁着说话的空隙,司机快速地打开箱子,把里面大大小小的袋子全部取了出来。听众一从场馆里出来,他们就再也不能进去,独属于他们的名字被关进了幽深的牢狱,他们再也见不到那阵夺目的噪音。这是羊改允对自己的最终宽慰,当腥臭的污水挤进他的鼻子时,他就靠着这样的想法来让自己觉得好受些。他像个躺在病床上安慰自己的乐观病人那样喃喃自语,一只善于倾听的螃蟹用钳子从后面夹住了他的腰,他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与后腰的怒吼,长时间的驾驶让他几乎粘在了座椅上,蹲在椅子下方的售票员明智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椅子,她完全明白这个聪明的决策能给明天的她带来多少事业与经济上的好处。她每次从他们手里收两张门票,以便让他们参观被困在车座上的司机,她把这些门票钱一点不留地用于拆卸座椅以及重新组装血肉零件,那个热心的记者放下扛着的摄像机,用提前商量好的手势示意维修店的老板把门关上,在得到车上的那袋垃圾之前,他不会让任何人离开这里。他像网吧里最称职的网管那样在店里四处巡视,绝不让他心爱的顾客从这里偷窃他们心爱的零件。羊改允无精打采地躺在沙发上,他尽自己的最大力气把手脚张开,如同一只章鱼那样伸展自己的触手,两双手用力地在他的脑袋和肚子上交替按压,拳击手的一拳就能让他倒在台上,及时搬来的沙发给了他一个歇息的良好时机,羊改允还没来得及向这排沙发道谢,他的后脑勺就又迎来了一次拳骨的撞击,他就是这场赛事的奖品,但他当然不这样想,他摇摇晃晃地从吧台离开,和其他顾客们讲了个从视频评论区里偷来的笑话,他把好几个人逗得哈哈大笑,和那些人一起来的酒伴立刻从桌子下面钻出来,一同跳到羊改允的身后,揪住他白色的领子把他一路拖到了厕所门口。不管他们怎么劝说他,他就是不乐意进去,他们好似面对失禁病人的看护者那样无力地陪着他,希望他能回心转意,羊改允知道他们的意思,但他是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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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他来说,返老还童几乎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伟业,精心安排的食谱和专业的护理只能在他的永生之门里充当一张不起眼的书桌,他真正想要找到的是那对丢失的门把手,羊改允确定自己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他,就像一名短跑选手曾经接近终点那样,他也曾如此接近永生的美妙法门,那对他来说只是另一段壮丽人生的渺小起点。他颤颤巍巍地坐在那截断墙上,敌人不计代价的嘴巴将这块巨大的西瓜皮从电动车上轻轻擦去,在这块血色的橡皮擦下侥幸生还的只有他现在正使用着的一截墙壁,那上面刻着的记号给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希望,假如他儿时的玩伴现在还活着,她也许能借助视野方面的优势找到这面墙。人为诱发的地震改变了它原有的位置,羊改允一不留神就被困在了废墟里,他有太多的机会能从袭击里逃脱,但那些宝贵且短暂的机会都在他的贪念下被刻意地浪费掉了,他并没有从这段时间的苦难生活里学到节约的重要性,变本加厉的诡计让他和亲人渐行渐远,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怀着只针对他一个人的深深的疑虑,这些疑虑比任何特意定制的服装还要贴身。羊改允并不热衷于打消他们的怀疑,就和他从前在人行道上所做的事一样,他大胆地拦下每一个从旁边走过去的路人,强逼着他们停在路中间,并让他们带着手机去打探货车司机的行驶情况。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沉迷在手机屏幕里,因此并不能及时察觉站在人行道两侧的羊改允,你能在这条路上的各个角落同时见到他,他就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与镜子不同的是,他在被打破前也毫无用途。羊改允在他们的这种尖锐的评价中赢得了自己的尊重,他给自己披上的用骄傲与自豪制成的雨衣把人们的言枪词箭都抵御在外,这至少能充分地说明他并不是一件能随便让谁上手的好用工具。这些蜗牛身上的壳就是他的工具,为了躲避债主的追讨,羊改允把模具割成了大小不一的几个板块,他把它们做成蜗牛壳移植到蜗牛们的身上,那些蜗牛们一开始并不同意羊改允的鲁莽做法,它们很可能找不回来那些具备珍藏价值的家具,羊改允向它们保证,他一定会为它们添置一套更实用且更符合它们审美观念的家具,但它们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嘲笑的尖酸意味,这股刺鼻的酸味扰乱着它们的爱心以及双方的诚挚友谊,羊改允和蜗牛们几乎要因为这件事在广场上打起来。但他们都没有这么做,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上他们仍旧保持着过去的默契,因为广场上最少有几十个人正端着手机准备把它们随时可能爆发出的丑态精心地收藏起来。为了不成为他们反复回味的笑料以及赚取他人眼球的无成本道具,羊改允和蜗牛们选择握手言和,他们用交汇的视线握了握彼此的手,在谁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转身离去,就仿佛上完厕所的人离开马桶那样干脆决绝。他们要把蜗牛壳的去留好好商量清楚,因此羊改允和蜗牛们都知道它们必然还会再相见,就像要上厕所的人总会受到身体的感召而再次来到厕所面前,这始终只能算是短暂的分别,只要他们深邃的车道上还有列车在行进,那么他们就迟早要按下那个让列车驶进车站的发出响声的金属按钮。
     再一次和气球见面的时候,羊改允正忙着处理愤怒失主提出的无理请求,那辆失窃的自行车让失主们几乎失去了理智,它从一户人家的楼道非自愿地转移到另一户人家的地下室,在暗无天日的黑暗空间里,绝望的失主们幻想着能和它重逢的美妙一天,在幻想里握住把手的感觉让他们沉醉其中,如果不是站在旁边的羊改允把他们晃醒,他们也许会永远沉迷在这种类型的无用幻想里,他的确想过要因此向失主们收取费用,与生俱来的良知在他的体内长时间地经受欲望的烤磨,直到最后,羊改允还是没能厚着脸皮朝失主们张开血盆大嘴。气球拍了拍他的肩膀,肢体上的接触让他的心情略有缓解,但警惕感和猜疑又很快取代他的意志,端坐在战车的驾驶座上,朝着这个老熟人缓慢但坚定地进发。有小偷盗走了失主们的自行车,这些小偷们不止一次在这附近下手,在盗窃之后立刻到来的是旷日持久的辩论赛,在羊改允的协助下,小偷们几乎每一次都能取得赛事的优胜,他们碾压性的人数优势让失主们不得不变得沉默寡言。在踏板上的盛宴是他们难以忘怀的可喜经历,宴会上各类食物的各种味道都被失主们记得清清楚楚,小偷们的面容也像屏幕里的图像一般倒映在失主们的眼上,让这些失主们拥有了大胆反驳他们的勇气。当小偷们把手伸进他们的口袋时,当小偷们把餐桌上的食物悄悄打包带走时,当小偷们抢来他们的身份并比他们更进一步地善加利用时,这些失主们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足以扭转局势的办法。他们是战场上被围拢的残兵败将,只能等着下一波轰炸与袭击的来临,他们唯一能做出的有效转变就是换一种字体撰写遗书的相关内容,在死亡的门前展现自己的艺术细胞和心理素质。气球恨不得把羊改允的肩膀给完全捏碎,在这场腕力的激烈比拼里,他必须取得胜利,在胜利之后,他才能如同得胜归来的士兵那样光荣地把这辆自行车作为奖品赢回来。但让他难过的是,这辆自行车在上星期还停在他家的车库里,自行车的车筐里还搁着他的公文包。让他庆幸的是,他没在公文包里放任何东西,也许气球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有一天晚上,他从单位加班回来的时候,他的汽车在半路上像停电时分的电脑那样突然变得暗淡且沉寂下来,气球不明所以地下车查看车底,藏在他车底的人并没有向他打招呼,这就是他痛恨的仿佛冰柜里的过期饮料般冷酷又恶心的消极态度,这些人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对他说。总会是气球一个人站在车子旁边滔滔不绝地朝别人讲述这辆汽车的销售优势,他们拒绝同气球交流,那么他就要不留情面地报复所有汽车司机。当然,这只是可笑的玩笑话,气球战战兢兢地向别人作出保证。他明明刚给车子加了油,但现在油箱里什么也没有,那些湿哒哒的水果也被快递员搬了回去,他们洗澡时把新鲜的果皮认真地敷在身体的每一块表面上,就好像这样能帮助一辆汽车延缓老化似的,就好像一辆老旧的汽车能在赛事里取得名次似的,羊改允会在赛事里动手脚,一头没洗澡的水牛会冲进车道,司机们不耐烦地拍着喇叭,但面对车窗外粉丝的摄像头时,他们还是得保留几分基础的风度与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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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些礼貌性的举动大部分时候都无法给司机们带来他们期望中的丰厚回报,他们空荡的钱包在失落的背景里摇曳,不求回报的高贵精神在虚浮的广播里转瞬即逝,真正留在汽车挡风玻璃上的不仅有清洗时留下的水渍、鸟类馈赠的排泄物,还有司机们因期待落空而产生的明确报复。风格对于司机们的报复来说是确认对方身份的最佳道具,在一个晚上,在一具安静的身体旁站着的那个司机开始分辨这名乘客关节处的记号,除了这些显眼的记号外,他们也从乘客们不自然的身体姿态里寻觅其他司机留下的风格,为了更能在关键时候仔细地辨别出这些不同,司机们确保自己对每一名乘客都尽职尽责,他们了解乘客们所有的爱好与习性,当乘客们把埋着的头从让人着迷的下界抬起来时,司机们殷勤地通过后视镜朝后座上的乘客挥挥手,用手指指点他们应该去哪儿给手机充上电。许多乘客都劝慰他们不必活在镜子的交流和沟通里,但大部分司机都不肯从车座的完整保护中挣脱出来。他们的指点让许多乘客感到了惊恐与冒犯,他们能精准地说出乘客们的手机还剩多少电量,在乘客们下车时,司机往往会镇定自若地把他们屏幕的使用时间递给他们,司机把今天要接送的乘客都写在了这张轻薄坚韧的餐巾纸上,就仿佛他早就清楚地知道今天要在车子里遇上谁。他们在打车软件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脆弱的手机屏幕在两地间的漫长旅行里茫然地沉浮起落,旅行带来的高度让乘客们的手机重重地跌在地上,几乎每一次隆重的撞击表演都成了他们手机的宣传广告,有几个人指控他们收取了品牌方的广告费,但却没有如实告知信任他们的众多观众。报复的风格完全不能塞住坏掉的水龙头,除非找到这条狗死亡的明确期限,否则羊改允还是没办法从医生的监控下离开。这个破绽是在哪个地方出现的?司机们揪着这个重要的问题讨论了几个小时,他们在最后得出了答案,应该说他们在一开始就猜到了答案,在第一句话的第三个语气上,他们把自己的计划和意图都暴露在了观众老辣的视线之下,就如同一个让金钱渴望冲昏头脑的小偷被当场逮捕那样尴尬又令人绝望。在绝望之外等着他们的是还不完的账单,他们在卡车司机那儿欠下的路费还没全部还清,但他们应该不会有再付清欠款的能力与机会了,那个填满了白色塑料袋的场馆是无家可归者最后的去处,他们不约而同地躺在场馆里的椅子上,听着建筑物裂缝里积存着的旧日时光里的歌声,那些歌声平庸又无趣,但对于绝境中的睡眠缺失者来说刚好可以充当必要的佐料。不过真实情况是,他们并没有进入场馆的资格,没人愿意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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