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止只是笑着,将许子圭喜爱的菜夹给她,“我无事,你不要多想。”
“你看我现在不是很正常吗?”
许子圭却耿耿于怀,“可是你不对劲。”
“哪有人情绪是空的?”
“是不是崇德在你身上留了暗手?”
“你跟我说,我告诉江枫,让她想办法!”
许子圭理直气壮的说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余殊的速度放缓,耳朵高高竖起。
什么?
恩师情绪有问题?
情绪怎么可能有问题?
等等,不会是……?
余殊眼中闪过厉色,几乎瞬间放下筷子看来。
她虽然不及恩师了解皇陵,但是她记忆里,能达成这样作用的只有一种。
那荆棘血浴。
那是崇德给傀儡定性的东西,大多数人,无论情感多浓郁,人缘再好,洗过一次之后,就会如同一个初生婴儿,大脑一片空白,麻木空洞,配合崇德专有的功法,即可变为傀儡,从此生死由人,不再有自我。
而这,是不可逆的。
当初在皇陵里,她所知道的,恩师已经洗过了两次,她在第三次来临前被送走。
那时候恩师就自己担心自己熬不过第三次,后来很可能真的没熬过去。
可是……
可是那时候恩师是极度抗拒的,荆棘血浴的过程痛苦至极,每次进去,所有人都会疯狂反抗,血荆棘之下,场面宛如炼狱。
余殊曾被恩师带去看过一次,纵使是她,都看的脸色发白,腿脚发软,更何况是亲自去洗?
而现在,跟她说,崇德都没做到的事情,居然被许子圭做到了?
恩师居然心甘情愿的去洗荆棘血浴,为的居然是……?
余殊出离的愤怒了,她恨不得掀桌而起,立刻将许子圭赶出去。
明止严厉的眼神瞬间投射过来。
余殊丝毫不让,与她对视,满眼怒火。
“不是你想的那样,”明止低头对许子圭道,话语却是对余殊说的,“我没有那么傻。”
许子圭无知的抬起头,疑问道,“那你到底怎么回事?”
余殊表情扭曲,“还不是因为你!”
明止脸色变了,“连召。”
许子圭瞬间变色,下意识慌张了起来,“跟,跟我有什么关系?”
余殊愤怒至极,“若不是你躲着恩师,你告诉她,你要她克制情绪,她怎么会去伤……唔唔唔……”
在她开口的瞬间,明止居然捡起桌上包子,精准的投射到她嘴里。
余殊都没反应过来,嘴就被堵住了。
许子圭脸色苍白了下来,她绝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以为明止旧疾复发。
可是居然是因为,是因为……
明止眼神焦急,下意识向前道,“子圭,你听我说,不是她说的那样……”
许子圭却惊恐的退后了两步。
明止脸色也掩不住的惨白,她没想到连召居然会一语道破,早知道就不让连召跟来了。
她宁愿让时间慢慢洗涤,大不了等子圭成婚,她再慢慢靠近,让子圭适应。
心里有了决断,明止只得壮士断腕,“没错,那,我这样,子圭还怕我吗?”
怕吧,离开吧,以后,以后她再想办法。
明止只能如此下策。
“怕……”
许子圭果然没辜负她的期待。
她觉得明止太夸张了。
因为她一时的躲避,居然就用外物控制情绪。
那她以后还怎么敢做什么别的事,万一她又做什么可怕的事情怎么办?
明止低着头,“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她语气有些颓然,“你走吧,我以后不会再……”
许子圭迫不及待要跑,却被余殊一只手拉住。
许子圭不怕余殊,“你别拉我!”
余殊只看着她,问一句话,“你喜欢过我恩师吗?”
许子圭震惊了,“没有!”
余殊也被她毫不犹豫的话语所惊到了,深呼吸道,“好,我不会再为难你,也希望你以后能别再靠近我恩师……”
“连召!”
余殊愕然看去。
明止表情十分空洞,有些莫名的疲惫,“回去吧……”
“你……此事你勿再管。”
“你先走吧。”
她疲惫的模样让余殊亡魂大冒,惊慌失措就像犯错的小孩,“恩师……恩师我……”
江枫紧赶慢赶赶过来,一把将余殊抱在怀里,“阿殊不慌不慌,看我的。”
余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脸色吓得发白,看的江枫心疼的不得了。
“子圭。”
江枫一喊,许子圭只能不情不愿的转过身。
江枫:“我只问一句,明止待你如何?”
许子圭:“……好。”
“你待她如何?”
许子圭苦着脸,“那也不用我以身相许吧?”
江枫:“谁让你以身相许了?”
“你至少不能故意伤害明止吧?”
“我什么时候故意……”
“你明明能感受到她的痛苦,装什么装?”
江枫面无表情,“行,你如果不知道,那我告诉你。”
“你不需要躲着她,她怕你感到不安,连情绪都屏蔽了,”江枫咬牙,“只为了让你不再躲着她。”
“她没有要你回应,也没有劝你不恋爱,更没有耽误你结婚,”江枫深呼吸,“你对谁都那么友好,就偏要伤一个要求如此之低的人?”
许子圭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词语。
她伤害了明止吗?
是,她是伤害了明止,可是……
“不是你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吗?”许子圭愤怒的问道,“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行?”
江枫有一瞬间的尴尬。
然后她很干脆的抱紧怀里的女人,“你好的不学学坏的,我当断不断,我家余殊差点死了,你不记得吗?”
“若不是姬命清明跑得快,她人都没了。”
“你学我,明止死了,谁会帮你阻止她?”
许子圭下意识看向她怀里。
余殊弱弱的举起手,“我。”
江枫差点气歪了鼻子,抓着她的手就放在怀里,“那你还不如当初就让她死在皇陵里。”
“至少她那时不知苦痛,也没有悲哀可言,生死由命。”
许子圭不敢顶她,却又不觉得她说的对,只是偷偷撇嘴。
“子圭……”
熟悉的嗓音唤她,许子圭没好气的看去。
“子圭……”
明止已经滑坐在廊下,她垂着肩膀低着头,语气疲惫至极,“你走吧。”
“去,”她短促的道,“是我的过错……”
“陛下,连召,”她声音祈求,眼中甚至积蓄了泪,“算我求你们,不要再说了可好?”
许子圭瞬间定住,她有些不知所措。
明止又是一阵喘息,片刻后才道,“子圭,你先走吧。”
她再次催促道,“离开吧,此事都怨我,你且走,我会处理好的。”
“走吧。”
她一遍遍的催促。
许子圭的脚却像生了根。
江枫刚想开口,余殊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眼神偷偷示意。
江枫:“?”
空气陷入了安静。
明止的语气越发疲惫,甚至带着祈求,“子圭,算我求你,你且走吧。”
许子圭反而犟了起来,“你为什么赶我走?我就不走。”
她有时有着一股驴一般的桀骜倔强,不甘心的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她愤怒质问,“你就只会让我走?”
“……不想,”明止喃喃,“不想,你快走……”
许子圭更愤怒,甚至几步跨过去,一手拎起明止的衣襟,“你凭什么不想?你凭什么不想?”
明止软塌塌的被她拎起,眼睛竟弥漫着浅浅的血色。
她呆呆的看着许子圭,“……不能想,不敢想。”
她仿佛反应了过来,又下意识扬起笑,“子圭,我……我岂配得上你……”
她漂亮冷冽的容颜带着强行扬起的笑,眼里依旧弥漫着浅浅的血色,明明是极可怕的光芒,此时却显得那般温柔无害。
许子圭眼睛一酸,“你胡说什么。”
江枫被余殊拉着,偷偷开溜。
明止不敢再看她,“子圭……你先离开……”
“陛下和连召我会处理的……与你无关,你且离……”
“离你娘。”
明止被她问候的一阵发懵。
江枫偷笑。
她就知道许子圭被她从小养大,不可能没学到她的优良品质。
嘿嘿,她的教导总算盖过了许子圭文人的腼腆和修养,完美教育.jpg
许子圭:“你喊我过来,本是为了什么?”
明止失神,“是……是想你了……”
她解释,“不是……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以为,这么久……”她喃喃,“我情绪也……你不会再躲……”
“那要是躲呢?”许子圭此时超凶,心里却已经想到了之前自己的表现。
她不仅躲了,而且躲的很厉害,明止……她心里如何想呢?
“若是再躲,我也都做了准备,我可以再等等……”明止眼中依旧泛着浅浅的血色,就像流淌的血,极淡极淡。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她的理智,她的作为,在这一刻全数破碎,只能下意识的回答许子圭的话。
她是极为冷冽的人,也是极为沉稳从容的人。
许子圭见过她最狼狈最落寞的模样,也见过她最从容最自信的模样。
但没哪一日,她眼中流淌着血泪一样的光,让人心疼。
许子圭一遍遍咬牙,“你是不是蠢。”
“你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明止茫然,“我是这样想的。”
“你不是。”
“我是。”
许子圭暴走了,“那你就是吧!”
她丢开明止,转身就走,却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手。
那一瞬间,许子圭头一次感受到巨大的痛楚,疼的将她灵魂抽离,原地跪下。
而她也因此看见了明止的表现。
她那么惊恐,如同被滚油碰触,一瞬间连滚带爬的退后了三四米,“子圭……子圭……”
她甚至只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便手足无措的解释道,“我……我不知……”
明止瞬间想到了未来,为自己安排好能够接受的退路,即使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她低着头,深深的呼吸,眼底的血色越发浓郁,“子圭。”
“我,我们不合适。”
“我配不上你,我身体有亏,我曾经……”
“我手上沾满鲜血,我肮脏的如昔日皇陵……”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明止惨笑,“连召与陛下是般配的,我们却不一样。”
“我平生最大的期望,也不过是保持过去那段时光,现在最大的欲望,便是保持现在的时光。”
下一瞬,跌坐地上的女人被人暴力挑起了下巴。
她眼底泛着浓郁的血光。
那曾是许子圭感到恐惧的东西,此时却让许子圭觉得悲哀。
怎么有人能将如此暴虐的血光,展现的如此悲戚,就像眼里都是血,都是她心底流的泪。
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想的都是她所说的。
但是。
不该是这样的。
“我知道我的新天赋是什么了。”她握住了明止的手。
她疼的脸色发白,却坚定的吻了下去。
明止震惊到失声。
江枫还想继续看,却被余殊连拉带拖的强行带走。
她跳脚不已,“给我看,给我看,这是我该看的!!!”
“明明我出了这么大的力气,为什么我不能看!!!”
余殊将她直接抱起,如风一样飘荡,赶回留园。
江枫忽然停了思绪,幽幽的道,“还好你没学明止。”
她之前还觉得余小殊太像明止,现在却觉得还好没像。
她家余小殊从头到尾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从没觉得她配不上自己。
江枫当初还有些愤愤不平,现在却觉得和该如此。
纵使是看客,江枫都替许子圭觉得心疼。
狗日的崇德,居然将昔日意气风发的镇北将军,祸害成今日这模样。
明止有谁配不上的?
她谁都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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