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说起李氏感慨颇多,“青杏到说亲的年龄了,她闹出这茬,村里人会笑话青杏的,青阳和青田以后出门也会被人看轻,这个岁数,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啊,你奶嚷着休了她无非盼她改过罢了...”
李氏做的那些事没几个婆婆能容忍,邱婆子忍到现在,还不是念李氏替谭家生了孩子,能过就过。
“你二婶说话斯斯文文的,来耕田村这么多年,没见她跟谁红过脸,论为人处事,比你三婶强得多,怎么会闹成这步田地啊。”牛叔费解得很。
和离之事传开,村里人都在议论此事,李氏讲究,走哪儿都将自己和孩子拾掇得干干净净的,说话也妥贴,挑不出什么错来,不像邋遢的刘氏,一走过就留下阵酸味,臭得人想吐,做人更是一毛不拔,这些年来,没有人从她手里借到过钱,娘家人生病她都纹丝不动,自己好像捡来的似的。
谭家媳妇性格大不相同,邵氏接触得少,秉性不好说,但就李氏和刘氏比较,谁不夸李氏好啊。
结果呢,和和美美的二房说散就散了,而臭味相投的三房转了性子,勤洗头勤换衣,若脱胎换骨似的。
牛叔不由得唏嘘,“这人哪,一辈子谁都说不准,你二婶温柔娴淑,和离得决绝,你三婶见钱眼开,生意蒸蒸日上,羡慕多少人呀。”
他经常在清水镇揽客,和刘氏打交道的时候多些,无论哪次碰到,刘氏就笑盈盈的,像变了个人似的,像个游刃有余的生意人,他都记不起她以前的模样了。
家丑不可外扬,如今事情说开,青桃也没什么顾虑,和牛叔道,“二婶精明,和离之事估计谁都没料到,我以为她顶多撺掇我二叔分家而已。”
万事总有因,青桃猜家里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以李氏的性子,没有还清娘家人的钱不会离开谭家的,李氏有钱时,娘家看在钱的份上,处处捧着她,自打李氏没了钱,娘家的态度就逐渐恶劣。
李氏不会不清楚和离回李家会面临什么。
“你说我二婶为什么和离呀?”青桃纳闷。
“你二婶说你爷奶偏心,缠着你二叔分家,你二叔不乐意,青杏她们姐弟又不向着她,估计觉得委屈,过不下去了吧。”牛叔喝了口茶,道,“人总有情绪低落的时候,我和你牛婶吵架,她赌气就去河边洗衣服,发泄一通就好了,你二婶前阵子装病,天天待在屋里,脑子一闲,就容易想多。”
追根究底,就是太闲的缘故,但凡出门挖几锄地都不至于想不开。
再者,李氏对邱婆子积怨已久,身边没个贴己人开导,心气郁郁,可不得和离吗?牛叔说,“这事你二叔没处理好,婆媳难处,他夹在中间就两边哄,哄好就没事了,他倒好,谁强听谁的...”
牛叔是做丈夫的,了解亲娘和媳妇的心思,谭二户做人没主见,见风使舵,邱婆子和李氏处不好,谭二户有很大的罪过。
但追究那些没用了,牛叔继续说道,“和离没两天,李家来人了,让你爷奶去接你二婶,意思是当和离的事没发生过,青田他们兄弟两哭得厉害,你奶心软了,但你爷不答应,说媳妇不贤毁三代...”
说起谭老头也是个怪胎,年轻时游手好闲,非邱婆子盯着不干活,现在不知哪根筋不对,天天在地里泡着,勤快得快赶上牛了,青阳和青田没了亲娘嚎啕大哭,他牵着两人的手安慰,“没了娘不是还有爹吗?再哭连爹都没有了啊...”
一句话吓得两个孩子都懵了,而谭二户当场软了腿,以为谭老头要打死他...
因为谭老头,村里人硬是从家长里短鸡飞狗跳的生活琐事里挑了些乐子,他问青桃,“知道你爷为什么不同意接你二婶回来吗?”
“担心二婶作妖惹我奶生气?”说完,青桃自己都不可思议,因为她爷不像这么体贴的人,她奶生气就骂人,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她爷压根不会想太远。
“我也以为你爷这么想的,还劝你爷来着,结果你爷说不答应你二婶回家是因为担心你二婶以后动不动就闹和离,耽误他干活。”
“......”这是什么理由?
牛叔好笑,“你二婶在村里骂你家,村长找你爷去劝,你爷半天没下地。”
“......”
所以她二婶比不得地里的庄稼?青桃不知说什么得好。
“你二婶知道这个理由恐怕会气晕吧,她爹娘老了,更看重儿孙,她回去后日子铁定不好过,又端着架子要你爷奶去接,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牛叔道,“如果她让你二叔去接,你二叔没准就去了,如今倒好,这边不将她当回事了,她往后再嫁,找不着你比二叔更好的了。”
谭二户或许有诸多不是,但有个可取之处,就是李氏拿钱孝敬娘家他从不反对,也不跟邱婆子告状,李氏嫌他窝囊,可他不窝囊,早和李家撕破脸了。
“人无完人,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呢...”惊觉青桃还是个小姑娘,和她说这些好像不合适,牛叔笑笑,“不小心就说多了,莫嫌牛叔??掳 !
“哪儿会。”
邵氏?缣?姑换乩矗?沸悴沤窀龆????壬?J偃チ耍?依锞颓嗵乙桓鋈嗽诩遥???璞?牟杪?希?溃?拔夷炅湫。?嗵?け菜担?院竽苌僮咄渎贰!
牛叔笑了起来,“你有爹娘兄弟护着,这辈子都会顺风顺水的。”
说了会话,青桃就去灶房淘米煮饭,牛叔要走,青桃不让,“牛叔你难得来,又帮我洗菌子晒菌子,怎么也要吃了午饭再走。”
“我约了人拉货。”
“这会儿快晌午了,拉货怎么也得下午,家里有菜,我洗好,等我娘回来就炒菜,不会太久的。”
要做包子,家里天天都备着肉,青桃边煮饭,边切肉,牛叔搭不上手,便在堂屋坐着喝茶,太阳爬至头顶,邵氏和谭青文回来了。
两人前后脚进门,蒸屉挡着,没注意堂屋有人,邵氏说谭青文,“他们是城里人,腰缠万贯,看不起咱们做小买卖的也正常,你和他们吵什么呀?”
“他们不敢嘲笑娘。”
“娘出门做买卖,什么人没见过啊,那些话伤不了娘,倒是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刁难你怎么办?”
青桃听到脚步声就迎了出去,闻言,问邵氏,“娘,出什么事了?”
日头晒,邵氏将推车停在屋檐底下,简短道,“你大哥在街上跟人吵架。”
青桃看向谭青文,眼里透着难以置信,谭青文受谭秀才熏陶,文质彬彬,当街与人吵架不像他做得出来的。
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谭青文走到墙边拿凳子,道,“没有娘说的严重,意见不合,争执了几句而已。”
他个子高,踩着凳子就能够着最上层的蒸屉,抱着两层蒸屉,问邵氏放哪儿,余光瞥到堂屋门口的人影,招呼,“牛叔来了呀。”
“诶。”牛叔暗暗打量他,有些时日没见,感觉大公子好像变得亲近和善了些,解释道,“你奶托我送些新鲜的菜蔬菌子来。”
地里的活忙完谭家人就进山找菌子了,这个时节的菌子少,耐不住谭家人多,捡了整整两箩筐。
矮墙上放着几个簸箕,簸箕里晒着菌子,谭青文在外边就看到了,以为青桃买的没多问,竟是家里送来的,“山里有菌子了吗?”
“有了。”
谭青文没多少生活经验,何时生菌子更是不知,他问邵氏,“咱家是不是要卖菌子馅儿的包子了?”
“嗯。”
牛叔过去帮忙接蒸屉,角落就是盆,他将蒸屉放进盆里,瞬时提起李氏和离。
邵氏和谭青文愣住。
“二婶和二叔和离了?”
不怪谭青文惊讶,记忆里两人感情不错,二婶和奶不对付,但处处压着二叔一头,二叔耳根软,二婶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何会和离?
“是啊。”牛叔和青桃聊了许久,此刻谭青文问起,他耐心的又解释了遍,白天他在村里的时候少,这些都是听他媳妇说的,和事实有没有出入他并不知。
邵氏听得瞪直了眼,“青文爷奶没事吧?”
这个岁数了和离,传出去不是丢脸吗?邱婆子最重脸面,这次估计气得不轻吧,邵氏琢磨着要不要回家瞧瞧,但听牛叔说,“叔和婶子好着呢,就是担心天热,你们?缣?惺睢!
儿行千里母担忧,邱婆子再厉害,终究是做母亲的,担心谭秀才和同窗不睦,担心青桃遭人欺负。
他道,“婶子想来府城瞧你们,又怕耽误你们?缣?!
“娘来便是,青桃陪她逛,我?缣??换岬⑽笊?獾摹!
“那回去后我跟婶子说。”
邵氏将蒸屉泡在水里,这才想去问青桃煮饭了没。
“煮好了,等着你们回来炒菜了。”青桃身子不舒服,比平时少做了两蒸屉包子,卖完就回来了。
邵氏让她歇着,她刷了蒸屉就炒菜。
“娘,我来吧。”谭青文撩起袖子,问青桃,“用刷把将蒸屉刷两遍沥水是不是?”
“嗯。”
蒸屉上有残渣,不刷干净,时间长了会有馊味,青桃和邵氏每天回家就是洗蒸屉,巷子里的人家都知道,时不时会来家里买包子馒头,直说她们做的干净。
青桃去灶房帮忙生火,牛叔帮着洗蒸屉。
路过的人见谭家有来了客,少不得多瞄两眼,认出是拉货的车夫,隔着矮小的院墙问青文,“青文,你家叔要去蓉岭县拉货吗?”
谭青文询问的看向牛叔,后者回道,“不去呢。”
“哦。”
秦娘子晒完衣服,瞄到谭家院里的几簸箕菌子,眼红得不行,为了替秦柏还债,她从早到晚的洗衣服,出门买菜的功夫都没有,这会儿看到大小均匀的菌子,馋了,摸着泡起褶皱的手问,“青文,你家的菌子能不能卖我些啊。”
“不卖。”
“这么多,得吃到猴年马月啊。”
“咱家人多,吃不了几天。”谭青文回。在巷子里住久了,多少知道秦娘子的性子,家里欠了钱,省吃俭用,养出贪便宜的毛病来,上次郭家挑菜蔬来,他给秦家松了些,没过两日,秦娘子就问他还有没有,焉哒哒的野菜也行,谭青文说没用,她嘴角登时撇了下去。
话落,秦娘子声音瞬间小了下去。
灶房里,挥着铲子的邵氏和青桃嘀咕,“她估计又在背后骂我了,自打你爹和秦柏疏远后,她就看我不顺眼,认为我和你爹说了什么....”
“爹专注学问,不爱应酬,和他们聊不到一处去的,秦婶子自己心里也明白,哪儿能怪娘你呢?”
“秦柏和孙老爷走得近,孙老爷想买咱家的方子,托秦柏劝你爹,事情没成,秦家在孙老爷那讨不着好处,可不得埋怨咱们。”
做买卖的时间长了,邵氏已经学会看人了,她家的方子好多人想买,隔几天就有人问她,她全部拒绝了,“咱得靠卖包子讨生活,将方子卖出去是能得一笔钱,但咱在城里没有根基,寻不到挣钱的门道,再多钱几下就败光了,做生意啊,还是细水长流得好。”
很多道理邵氏以前都不懂,也没有想过,如今看得多自然而然就懂了。
“青桃,咱攒了钱就找个大点的宅子搬出去吧,娘听说在潮湿的地儿生活久了容易得风湿...”
“娘听谁说的?”
“罗家老太太。”
“......”
前些天,罗狗子奶来了,一进巷就挑剔太潮湿,三句不离风湿,邵氏约莫上了心,青桃道,“好,到时我们租个带后院的铺子。”
“那得多少钱?”邵氏心疼了,“离府学近的普通宅子就好。”
钱得攒着供家里的几个读书人呢。
“有个铺子,客人们能找着地儿买包子,咱天天推着车,总有错过的时候。”其实租铺子早在青桃的计划里,要不是郭寒梅自作聪明,铺子都定下了,青桃道,“我不舒服的话就守铺子...”
这么一说,邵氏就不反驳了,“行,你当家你说了算。”
牛叔吃过午饭匆匆忙就走了,邵氏想给他拿些点心都没来得及,看他焦急出门,琢磨是不是炒菜炒太久了,“会不会耽误你牛叔的正事啊?”
“不会。”
青桃收拾碗筷,谭青文抹了嘴也准备回书塾了,邵氏叫住他,“去书塾好好和人相处,用功读书,好好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
邵氏甚少叮嘱这些,青桃问,“大哥怎么了?”
不会又惹出什么风流韵事吧?
邵氏找丝瓜瓤擦桌子,低声道,“书塾的几个同窗看不起你大哥,知道娘卖包子,一番嘲笑,你大哥好面子,娘怕他惹出祸来...”
青桃觉得邵氏想多了,换谭青槐没准会梗着脖子和人打架,谭青文已过了冲动的年龄,比起惹祸,更多会是自卑。
普通人换了地都不适应,何况是敏感的读书人呢,谭青文自幼读书,看在谭秀才的面子上,书塾的学生们不会与他作对,回到家里是长子,爹娘苛责甚少,从小到大,谭青文几乎没怎么受过挫,直至遇到小寡妇,□□不顺,学业下滑,谭青文心头该是低迷的。
来府城后,落差只怕会更大。
青桃想起谭青文提及同窗时的欲言又止,当时并未多想,现在想想,里边恐怕有事。
谭青文低着头,快走出巷子了,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大哥,回眸一看,青桃系着围裙跑来,他怔怔的,“怎么了?”
谭青文回眸,“怎么了?”
“他们没打你吧?”
谭青文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笑道,“你当书塾是什么地方,打架斗殴是要被退学的。”
青桃望着他进城后消瘦许多的脸,道,“他们打你的话你跟我说,我替你出头。”
谭青文笑意更甚,“你这小身板能做什么呀?”
“你可别小瞧我。”青桃自信满满道,“论读书你比不过我,为人处事你也不如我。”
谭青文:“......”
“当然,大哥还是有比我强的地方。”
“什么?”谭青文不由得好奇。
“写字啊,无论我怎么练,字都没有大哥写得好看。”
“......”谭青文并不觉得多高兴,字多练就能练出来,青桃忙生意没空罢了,但她能这般夸他,谭青文心里暖融融的,“大哥应付得来,书塾是读书的地,除了读书,其他都是枉然。”
“对,在科举路上走得远的才是赢家。”
“大哥会努力的。”谭青文弯了弯唇,“大哥以前是做错了些事儿,你看不起我没错,但我会改正,你要相信我。”
那时鬼迷心窍被小寡妇迷得神魂颠倒,如今想想太过窝囊,像青桃说的,真要爱得死去活来,就该拒了郭家的亲事,想方设法娶小寡妇,而不是偷偷往来,既毁了谭家名声,又让小寡妇难堪。
得亏青桃劝住了他,否则事情传开,他和小寡妇这辈子都毁了。
“我相信你。”年少冲动,谁没喜欢过人呢,回到正轨就好,青桃说,“咱们是一家人,大哥你遇着事,和我说便是。”
看着面前比自己矮许多的小姑娘,谭青文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好。”
青桃觉得家人就是该这样,人生几十年,谁没走过歪路了,家里人若不包容引导,外人谁又会管你呢?
见谭青文走远,青桃回去翻晒菌子,邵氏洗了碗出来,问她,“刚去哪儿了?”
“让大哥回家给我买书塾外的绿豆糕。”
邵氏便不多问了,这几日卖的包子少,邵氏自己剁的馅儿,她捡了些菌子剁碎添在肉里,撒上调料就开始揉面。
擀面皮的动作她已经很熟练了,她擀面皮,青桃包包子,母女两说起李氏和离的事来,“娘总觉得和离的事儿没完,你二婶不像你三婶,什么事都在嘴里,她心思深,回家受不了肯定会回来。”
“娘不想二婶回来?”
“她回不回来和娘关系不大,娘和她是妯娌,一年到头见不着几回,得看你爷奶和二叔。”邵氏现在心思透彻着,“你奶嘴硬心软,其实很好哄的,倒是你爷,有点棘手。”
这点恐怕李氏自己也没想到。
邵氏问青桃,“你爷问你拿主意你怎么说?”
“这种事不会问我吧?”青桃说,“我是晚辈呢。”
“你当家,该问你。”
“我没想过。”
“想想吧,如果你爷真问你,你得表个态不是。”
她爷心里不是有主意了,还问她做什么呀,她不喜欢李氏,但她是堂弟们的亲娘,而且对堂弟们而言,二婶是个好母亲...
正想着,外边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青桃探出身一瞧,“谁啊?”
“我。”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青桃擦了擦手,出去开门。
谭青文前襟湿了大片,裤
第 115 章 115 书塾霸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