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父子之间亲归亲,可到底是两代人,用佳琳最爱说的话来形容是什么沟来着?”
“代沟!”
“对,代沟。”李富贵手指一敲桌子。
“这话是不错的。”李天星也微微叹气。“我回村里好几年,父亲高兴也不高兴。”
“这话又是怎么说?天下哪有不想要儿子孝顺的父亲?”李富贵给李天星的杯子添上茶汤,皱眉诧异问道。
李天星抬起头,目光从凉亭的檐角下探出,飘向高远的天空。他似乎看见了他想看的人与景物,看见了正在村里四处走走停停的李进仁和李进贤老兄弟俩。李富贵也抬头向外望去,看见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天星还没有说什么,但李富贵好像明白了。就如同远方那连绵的群山,每个人看到都是一样的,可每个人心里想到的却是不同的。也许有人高兴,是因为群山里有美好的回忆。有人伤心,是群山上安葬着自己心爱的人。
李天星突然悠悠说道:“老哥,听了你刚才的一番话,我也把心里的乱麻给理顺了一些。人生的悲也好,孝也罢,总不能是为了成全自己,而是应该成全对方。于是悲应该不悲,所以人死后要对家属说‘节哀顺变,让亡人安心往生。孝也应该不孝,不能用孝的名义剥夺父母的自由,更不能以孝的名义让父母背负心灵的负担,安度晚年要的不只是生活的平静,更重要的是心灵的安宁。父亲希望我快乐,希望我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困在这个山村里一事无成地老去。我理解父亲的心意了。”
“天星老弟,你到底在说什么?”李富贵凝重地看着李天星。
李天星微微一笑说:“老哥,族谱已经校对完,等荣叔公联系好工厂就可以印刷了。我在村里的事也算是完成了,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李富贵大感诧异,“你走了,谁来照顾你父亲?”
李天星说:“我相信父亲自有安排,若他真的需要我,他会找我回来。我不该一直留在这里,我知道父亲希望我陪伴他,可他也不想我失去了自己的人生。我可以不介意,事实上我是有那么一点点介意的,我父亲也介意,他不想背负着这样的‘债,他不想对我亏欠。我们做儿女的想要尽孝,不是要事无巨细地安排父母的生活,也不是在父母百年之后风风光光的发丧,而是要让父母可以心无挂碍地过自己的生活。”
“这岂不是给放手不管找了个借口?”李富贵不解。
“不不不!”李天星连连否定,“老哥,我们总是厘不清应该和必要的区别,很多事应该怎么做,可未必是必要的。我给你举个例子,可能不大恰当。假如有个儿子是个大孝子,他觉得父母走路太辛苦了,于是给父母买了轮椅,不管去哪里,他都让父母坐在轮椅上他推着。他应该对父母好,而双腿健全的父母不需要这种不必要的‘孝,不是吗?除非到了走不动道的那天。”
“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李富贵点头道,“可也没哪个缺心眼的会这么干吧?”
李天星说:“老哥,这世间多的是‘缺心眼的孝子孝女,只是不像给双腿健全的父母买轮椅那么明显、那么奇葩罢了。”
“那你是决定了?”李富贵问。
“决定了!”李天星站起身来,走到边缘望着高远的天空,他抬起手,掌心张开向着太阳伸去。金黄的阳光照射在他的手上,将他的手照得像是生出了一层红彤彤的光。他转身端起桌上的茶杯,李富贵抬手想要阻止。
“换一杯,冷了。”李富贵说。
李天星双手高举着茶杯,面向李富贵笑着说道:“老哥,今天这一番谈话,小弟实在是受益匪浅,感受良多。以茶代酒,小弟敬老哥一杯。”说完仰头把凉掉的茶汤一口饮尽。
李富贵赶忙给自己的茶杯倒上茶汤,不及说话往嘴里一送。
李天星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老哥,日后回村再来叨扰。”
李爱国坐在客厅,手上抱着儿子轻轻地摇,耳朵却朝着院子里凉亭处竖起来。李天星往外走,李爱国赶忙把儿子放回婴儿车里,随手从桌上抄起一个袋子朝着李天星追了出去,差点与进门的李富贵撞上。
“他着急忙慌地干什么?”李富贵问钱秀秀。
钱秀秀答道:“他取了两斤春茶给天星叔送去。”
李富贵点点头。这倒也是巧,李天星要离开李家村,李富贵自是无能为他饯行,且也轮不着他来,这两斤茶叶便当是一份心意了。
第182章 失了魂与缺了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