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冬阳有生以来第一次邀请朋友到府上来。他激动地守在府门口踱步,时不时朝远处张望一番。
不一会,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身影便出现了。
“冬魁!”安冬阳朝他摆摆手,迎上前去,“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最好的朋友邀请我,我岂有不来的道理?”冬魁笑眯眯地回应道。
他柔和的声音一字一句轻轻拨动着安冬阳的心弦。
最好的朋友……
这么多年来他都生活在嫉妒的目光中。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有人与他朋友相称。
“快,快进来吧!我准备了上好的茶叶和茶点,你千万不要客气。”
他将冬魁请进国师府,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安冬阳的书房,到处充斥着自然的墨香。冬魁四下看了看,书房里有不少署名安冬阳的字画,时间最长的可能要属他7岁时的那幅雪狼。
“这个是米糕,姐姐和我一起养的雪狼。”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太小,画得不是很好。”
冬魁连忙摇了摇头,道:“那时你才7岁。能将毛发描绘得如此细致,你已经很厉害了。”
冬魁又在屋内转了很久,每一样东西都看得很仔细,眼中闪着羡艳的光。
他在墨王府上也拥有一座小院,奇珍异宝不在少数。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更何况,安冬阳是一身的才华,若是有他相助,二殿下成王指日可待。不似他又瞎又瘸,只是二殿下的拖油瓶。
“冬阳,我好羡慕你。”冬魁笑得勉强,语气中带着万分落寞,“有才华,又有能力,还有一个随时能回去的家。”
安冬阳锁眉。看冬魁的两处伤,似乎不是先天所致,想必是过去有着惨痛经历,才会有这样的感慨吧。
安冬阳轻抚他的后背,安慰道:“依我所见,墨王待你不薄,你大可把墨王府当做你的家啊。”
冬魁只是摇摇头。
“墨王府到底不是我真正的家。”
“那你真正的家……”
冬魁握了握拳,犹豫片刻才鼓起勇气对上安冬阳询问的眼神。
“父亲临死前告诉我,他犯了很大的错。为了不给家族蒙羞,便带着我离开了家,承诺永不回去。所以我真正的家,已经回不去了。”
家族……这么说,他就明白了。只是他站在一名家族继承人的立场,无法安慰为家族荣耀牺牲的可怜人。
“虽然家是回不去了,但是我还是能见到家人的。”说到这,冬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即便不能以家人相称,可还能与他们说上几句话,我就知足了。”
安冬阳的喉头动了动,望着冬魁眼底清浅的笑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安慰他吗?可是他笑得如此满足。为他欣喜?可是与家人近在咫尺、远在天边,值得欣喜吗?
就在这时,安成岭跨进了书房的大门。
今日有客人要来,安冬阳提前知会了。他身为国师府的主人,按理应当露个面才是。正好他与儿子有事相谈,一下早朝便来了。
“爹。”安冬阳率先行了礼。
然后他搀扶着父亲入座,又亲自斟上茶,完美得一如安成岭所期待的那样。
只是这一次,安成岭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名“客人”身上。
像。太像了。
见安成岭不说话,安冬阳便开口介绍道:“爹,这就是我说的朋友,冬魁。”
冬魁二字一出,安成岭直接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这突然一下,让冬魁不禁退了半步,连上前问候的勇气都没了。
“爹。”安冬阳不悦地锁眉,提醒爹失礼了。
安成岭这才回过神来,忙赔笑道:“是我失礼了。冬魁,我家冬阳承蒙你照顾。”
“您客气了……”冬魁有些惶恐,不敢抬头。
“我无意打扰你们交谈。只是我确实有要事要与冬阳说。冬魁,委屈你在此稍坐片刻。”安成岭找回了他的国师威严,有板有眼地解释道,“寒昭,侍候好客人。冬阳,你随我来。”
不对劲。爹今天着实有些不对劲。
安冬阳乖巧地跟在爹的身后,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他的背影。
已经走得很深了,仿佛是特意要带他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不会又要说他的不是了吧?为了给他留些面子,才找这种连下人都不来的角落。
安冬阳没了耐性,干脆停下,道:“爹,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走得太远,会怠慢冬魁的。”
“西戎的洪涝时期快到了。这次皇上点名要你与我一同前往,还说期待你的表现。”
安冬阳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这几日你收拾一下,我们会很快启程。”
“是,爹。”说着,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来了。证明他能够独当一面的机会来了。
只要他能抓住这个机会,爹就再也不能小瞧他了。
“对了,还有……”
安成岭犹豫地拧了拧眉,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儿子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所以听说他邀请朋友来府上的时候,他打心眼里替儿子感到开心。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儿子口中的朋友,会是那个孩子……
况且那个孩子还是墨王府的人。安冬阳身为未来的国师,不与太子交好,反而与二殿下亲近……总之,他不能让冬魁再踏进国师府半步。
“不要再和冬魁来往了。”
安冬阳的喉头动了动,沉沉地问道:“为什么?”
安成岭抿抿唇,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就因为他是墨王府的一名仆人,没法为我开拓眼界。是吧?”
安成岭凝望着儿子愤恨的眼神,心中倍感凄凉。
那时的他总是冷眼旁观,看着一家人因为父亲的固执闹得鸡飞狗跳。可后来,父亲死于非命,他才终于明白父亲的苦心……
若是当时在父亲愁苦之时,他能关切地问一句,事情也许会完全不一样。
他不能让儿子重蹈覆辙。那么就把一切告诉他吧。
“不完全是。”安成岭恢复了往日平和的语气,解释道,“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你还小,需要交往一些有威望的人助你成长。其实,交朋友可以不问出身,但最起码要真诚。”
“您是暗指冬魁待我不真诚吗?”安冬阳不悦道。
“你觉得呢,冬阳?他穿着主子应当穿的衣服,能自由地应邀来府上做客,却对你说他只是一名下仆?”
……
确实。这也是他一直存疑之处。
只是冬魁始终以平常心待他,与他说笑、帮他的忙,这是他梦想中朋友应当有的样子。他不忍心去怀疑。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是不是在皇上寿宴之时,碰巧得知的?”
安冬阳蹙了眉,回想起当初身份暴露时的蹊跷,摇摇头。
这小子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让他失望过。怎么偏偏这次……安成岭的语气不禁凶了起来。
“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你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吗?”
“我知道。”
“你平日警惕,又有寒昭帮你看着,他怎么会知道。莫不是你亲口告诉他不成?”
一语中的,安冬阳不甘心地咬唇。
安成岭望着儿子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什么。
看来不能再瞒下去了。他必须要把真相告诉他了。
“冬阳,冬魁他很危险,也很难琢磨。他不值得你……”
“爹。”安冬阳阴沉着脸,显然对他的说法很不满意,“他值不值得深交,我有自己的判断。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会很快证明给爹看。”
语毕,他果断地转身迈步。
“你这小子!我话还没说完呢,给我回来!”
可是安冬阳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消失在了拐角。
安成岭沉沉地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当初他如此无礼地对待过父亲。现在他的儿子也是这般对待他了。
这是报应吗?
来到泉州数日有余,安秋月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
且不说下榻之处冷冷清清,连鸟叫声都稀疏得很,这几天白术忙着查案,连他的人影都见不着。
本来她应当高兴的。可是见不到他,本来就空荡荡的住处就更空了。
安秋月无精打采地趴在案上,提议道:“清酒,酌儿。咱出去逛逛吧?”
“王妃,您不是答应王爷不乱出门的吗?”
……
清酒这一盆凉水,浇得她和酌儿两个人都蔫了。
安秋月不服,气呼呼地叉腰道:“那王爷还说要给我准备工具呢,结果这都几天了他人影都见不着!”
嗯?对啊。白术都没有遵守约定,那她为什么还要那么乖?
“这案子是复发,性质恶劣,王爷才着急……”
“不管了!”就算是这么说,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也太过分了,“酌儿,我们换身衣服,出去逛逛!”
“是,王妃!”说着,酌儿还特意给清酒摆了个鬼脸,然后扬长而去。
清酒头疼地扶额:他这是一下惹了两尊大佛啊……
泉州是中原地域的边境,比京城不知冷清了多少。但是因为毗邻南蛮,算是个小小的商贸枢纽,商铺扎堆的地方还是有的。
也是因此,泉州的贫富差距明显。安秋月在踏入泉州最南边街道之时,甚至感觉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眼前是灯红酒绿、朱门酒肉,背后是贫瘠破败、瘦骨嶙峋。
这样的景象,让她一点玩乐的心思都没有了。
见王妃脸色阴沉地停下了脚步,清酒觉得许是王妃后悔了,刚想开口劝她回住处歇息。
安秋月却是突然一笑,道:“看来这几日,我有事可做了。”
话音刚落,她捏捏自己的荷包,一蹦一跳地朝一家酒馆奔去。清酒和酌儿面面相觑,跟上了王妃的步伐。
“老板!有包子吗?每种二十个,带走!”
下一家。
“老板!有包子吗?每种二十个,带走!”
再下一家……
“王妃,王妃。这么多包子咱吃不了啊!”清酒叫苦不迭。
其实是他和酌儿拿不了了。
“谁说是咱们吃的了?”
安秋月一袭白衣,一折扇。是她出嫁偷吃点心时,穿的那套男装。
“行了,走吧。咱们给泉州百姓送包子去!”她开心地打开折扇,得意洋洋地迈着步就要走。
一转身的工夫,余光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定睛一看——果然是白术!
红木的阶梯,雕花的
第23章 囚禁与摧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