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又害怕他出来。
突然,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于是刚被坐热的椅子,顿时就空了。
“三哥,怎么样?父皇可愿听我解释?”白夜焦急地询问道。
白术躲开了他期待的眼,淡淡地说:“父皇只唤你进去。我……去找一趟大哥。”
语毕,白术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御书房。
白夜怔怔地望着三哥的背影,不禁有些垂头丧气起来。可一想到云裳因为他的缘故惨遭发配,他就懊恼不已。
身为男人,身为皇子,怎么能让心上人遭受委屈?
对。祸是他闯下的,他不能让云裳替他受罚。
思至此,白夜的表情一变,毅然决然地转了身,走入内室。
“儿臣见过……”
“啪!”
笔被摔在他的胸口,在他的浅色衣衫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白夜轻轻拭去脸颊上沾染的墨点,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
“老五,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天下的女人是都死绝了吗,你偏要对老三的妾下手?普通老百姓尚且知道兄弟的妻妾碰不得,怎么偏偏你这个皇子倒是一点忌讳没有,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
白战离很少动这么大的火气,又几乎全撒在白澈那个废物上。他从来都是在一旁偷着乐的。哪曾想如今亲身遭受,他竟真有些恐惧。
只是再怎么害怕,他也没忘了他火急火燎进宫的目的。
“父皇……父皇说的是。一切本是儿臣的错,既然如此,罪过由儿臣承担。”白夜抿唇,下定决心对上了白战离的眼,道,“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莫要惩罚无罪之人!”
白战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要告诉朕,你是为此而来。”
“儿臣就是为此而来!”
“胡闹!”白战离的火顿时又被点了起来,“你和云裳的风流事传了多远,你知道吗?丢你自己的脸就罢了,你还想连列祖列宗的脸一起丢尽了吗?!”
白夜咬紧嘴唇,问道:“父皇莫不是打算牺牲云裳,来保全皇族的名声?”
“呵。你现在倒是聪明得很。”
话音落下,他的眼眶已是一片绯红。
如今他才明了,错不在这份缱绻的感情,而是错在他这看似光鲜的身份。
既然如此,这身份,不要也罢。
“父皇,请您……放过云裳。”说着,白夜缓缓地躬身行跪拜礼,“儿臣甘愿褪去金衣,从今往后不再做白家子孙。”
白战离倒吸了一口凉气,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混账!你个混账!就为这么个女人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往后有多少个女人要进你的门,你有那么多祖宗让你不认吗?滚,给我滚!”
白夜依然保持着磕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白战离看着这块冥顽不化的石头,越看越气,连忙叫人来把他拖出去。
“父皇,请您放过云裳吧!错在我,错都在我,让我承担就好!不是您说男儿要敢作敢当的吗?父皇!父皇……”
白夜的哭喊声持续了很久,才终于渐渐听不见了。
白战离揉了揉眉心,大脑充的血总算是回到了应当在的地方。
老五虽爱玩闹,但有老三管着,从不闯祸,也是最平易近人的那个。平日他在坊间能听得不少消息,报给太子便能解决不少民间琐事。
他一直认为日后老五会是老三最得力的助手。没曾想竟闹出了这档子事。
一气之下颁了一道旨。可刚刚老三来劝,他反倒觉得是他的错了。
既下了旨,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白战离托起茶盏,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茶。
白术其实是找白澜聊天去了。
聊了没几句就有人来回西戎的救灾情况。白术眼尖,觉得不便再打扰,退了出来。
谁知正正的日头底下,白夜跪在御书房的大门口。头是一个一个的磕,汗是一滴一滴的下。
白术难得褪去了清冷的模样,小跑着上前想把白夜扶起来。
“三哥,别。”他微微发紫的嘴唇轻启,气若游丝,“我要一直跪在这。除非父皇能饶过云裳。哪怕、哪怕把我发配幽州也好……让父皇还云裳自由。”
白术锁眉,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发配幽州,好歹也是保全性命。你若想见,去就是了。”他只能这样安慰白夜。
他恍惚着摇摇头,道:“幽州是什么地方,三哥不会不知道。以云裳的脾气,她就是死了,也绝不愿在那地方受辱的……”
是了。幽州本不是什么地方,而是一座关着犯了重罪的官吏、士兵的城。那里鲜少有女子,更何况云裳这般姿色的女子。
一旦到了那里,不知道要遭受些什么。
“三哥。你不用管我。这是我犯下的罪,我得自己解决。你回去吧。”白夜用了些力气推了推白术。
明明是习武之人的手,他却觉得像是碰了一下棉花。
时已入夏,白术又不知这孩子已经在这跪了多久。见他神情恍惚,又满头大汗,许是离中暑不远了。
“你同我一起回去。待父皇气消,许会有转机。”顿了顿,他又说道,“何况如今,云裳那边需要你……”
“砰——”
白夜终是顶不住,晕倒在地。
恍惚之中,是一阵滚滚的浓烟。云裳抱着行囊,在那片浓烟之中微笑着朝他挥手,随即转过身走远。
所经之处,点点泪滴、斑斑血迹,凝成一条一望无际的长河。
西戎的第一场大雨,也是汛期的第一场灾害。
安成岭谨遵圣命,将这次洪涝灾害的处理交给了安冬阳负责。
他不负众望,通过驭狼获取情报,分析受灾地区、预测受灾程度,不仅成将民众安全转移,灾后还组织百姓利用这些水灌溉农田。
西戎地方的官吏协同他进行这些工作,也将他的谋略、沉稳一并看在眼里。
考虑到会发生后续灾害,父子俩决定多留些时日。地方官吏为了庆祝安家小少爷首战告捷,还特地设了宴。
宴会上,各官吏前来向安成岭贺喜,毫不吝啬他们的赞美之词,恨不得把安冬阳夸上了天。之后还扎堆给安冬阳敬酒。
安冬阳自小被父亲鞭笞着长大,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赞扬与认可,只是彬彬有礼地一一应下,微醺的眉眼间却尽是春风得意之色。
宴席结束,安冬阳跟着安成岭拜别大人们,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安冬阳显然是喝高了,不仅将一身的酒气带进了车舆,还毫无形象地歪在一旁痴笑。
安成岭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锁起了眉头。
“冬阳,坐直了。这还没到家呢,就懒懒散散的,成何体统?”
安冬阳白了爹一眼,十分不情愿地直了直后背。
见他如此僭越,安成岭不禁来了脾气,责备道:“才刚做成点事就什么都不顾了,日后你当起了家,国师府上下还不乱了套?”
安冬阳撇撇嘴,不言不语。今日有那么多人赞扬他的功绩,他满足得很,也不稀罕爹的赏罚了,任由他说去好了!
“即便是你这次成功救了灾,也不过是侥幸罢了。你还缺乏经验,不论在避难地的挑选上,还是在灾后处理上……”安成岭将儿子做的不妥当的地方顺次列出,甚至还详细地说明了缘故,提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一念叨就是一路。只是安冬阳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马车停下,安成岭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卷书。
“这是我多年以来的经验,你拿去好好钻研。这些问题虽小,一旦出了错,天灾就要成为人祸了。”
安冬阳借着酒劲,啪地一声打掉了安成岭手中的书。
“我算是明白了。哪怕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说我的好,恐怕爹也不会夸上我一句。”
“你……你这小子!”安成岭指着他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越大越没规矩!快把东西捡起来!”
安冬阳没有理会安成岭的话,径自下了马车,回身道:“对了爹,儿今日还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称。我做得好与坏,自有他人评判,我犯不着听爹的责骂,总是怪自己做的不够妥帖!”
语毕,他一甩袖,都没行礼便扬长而去。
安成岭在他背后气愤地跺脚,其中还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失落感。
照这样下去,别说劝儿子脚踏实地、戒骄戒躁,恐怕连坐下聊聊前尘往事都成了无稽之谈。
寒昭见少爷的背影愈发远了,连忙替老爷捡起地上的书,呈给老爷,顺便替少爷赔个不是。
安成岭却先他开了口,语重心长道:“寒昭啊,这个就放在你那吧。劝他没事读一读。”
“是,老爷。”
“去吧。”
寒昭朝安成岭行了个礼,匆匆地追着安冬阳的背影去了。
夜深露重,蝉鸣隐隐。
安成岭只身一人披着月光,踏进了厚重的府门。
第26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