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金风见王妃状态不对,一边喊来了酌儿一边上前去扶。
酌儿闻声赶了来,只见王妃已经跪倒在地,正不停地干呕着。
她连忙找来痰盂,看着王妃痛苦,眼睛急得充了血。
“金风,你都跟王妃说了什么!”
“我没……”
“还废什么话!去把大夫请来啊!”
对,大夫!金风转身就要去请。
安秋月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一把推开了酌儿,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喊道:“走!你们都走!”
金风抿了抿唇,终究是看不下去了。
王爷见不得王妃难受。王妃是他的半个主子,他一个下人也见不得。
对不住了王爷。属下不能让王妃这么误会您。
思至此,金风握拳,道:“王妃,云姑娘还活着。”
她浑身一僵,缓缓地抬眸。
“你说什么?”
“云姑娘还活着。”金风十分肯定地望着她,“王妃若是不信,便整理一下,属下带您去见她。”
她踉跄着起了身,叫酌儿扶她去梳妆。
突然,金风又开了口,说道:“不过,王妃要答应属下。云姑娘若是平安,就允许大夫为您看病。”
考虑到府中可能有玉无瑕的眼线,酌儿和老大夫留在院子里,装作照顾王妃。安秋月则是扮成下人,同金风从后门离开。
租用的马车晃悠着驶出城门,一路向东。桂花香愈来愈浓,安秋月便知自己离京郊愈发近了。
二人从驿站下了车,又往南走了些许,来到了一座庭院门口。
牌匾上是行云流水的四字:秋烛月皓。
秋夜,点一剪烛火,做幽暗中的明月,温暖四方。
倒是个风雅的名字。
“少夫人。”在外,金风一贯如此称呼她,“姑娘的身体还在恢复,而且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为了避免受到刺激,她暂时还不能与您相见。属下只能带您在暗处看望她。”
安秋月颔首。失了忆总好过丢了性命,能看望总好过生死相隔。
金风上前一步,叩响了厚重的红木门。
门内过了一会才传出熟悉的声音:“来了。”
这是素荷的声音。原来云裳的丫鬟素荷也还活着。
大门一开,素荷便瞪大了眼睛:“王……”
“咳。”金风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少夫人来看看素菱姑娘。”
“姐姐在厨房帮忙呢。少夫人请进,奴……素荷这就去叫她。”素荷摆了个请的姿势。
安秋月跟着踏入了这座秋烛月皓,吩咐道:“不必了,免得她见了我再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我去看她就行。”
绕过影壁,人群的嬉笑声便传了来。
素荷跨进内院,尤三先注意到了他,随口问道:“素荷,敲门的是谁啊?”
“是少夫人。”
霎时间,一院子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安秋月身上。
她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你们……”
“老板!”围坐在桌子旁的几个小伙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你们这群男人不在仙绣阁做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领头的小伙见老板没有生气,嘿嘿一笑。
“这不是……和风运行的人出来赚钱嘛。顺便来喝个酒。”
风运行?是玉露提到的那个搬运货物的营生。
那这么说来……风运行是尤三带着村民们闯出来的名号咯。
尤三看了看共事的伙计们,又看了看王妃,慢慢地明白了过来。
“这么说,少夫人是仙绣阁的老板?”
“尤大哥认识我们老板?这可太巧了!”
“倒不是巧。只是这院子里的人,都是少爷和少夫人救下的。”大黑在一旁插了嘴。
“风运行也是被少夫人救下来的?”
“可不是嘛!”
……
“少夫人是来见素菱姑娘的。”金风见他们聊得忘了场合,连忙打断道。
尤三才回过神来,亲自搬了把凳子,用袖子拂去灰尘,请安秋月落座。
“少夫人请坐。素菱在厨房帮忙准备午饭呢。少夫人若是不嫌弃,吃了午饭再走吧。”
仙绣阁的小伙子们也纷纷递上茶和点心。只是她现在一点胃口没有。
“我见了素菱就走。不麻烦了。”她礼貌地微笑,然后转向素荷,“素荷,带路吧。”
安秋月和金风跟着素荷朝厨房走去,留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一段日子不见,大恩人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素荷带着二人来到了厨房一隅的窗子旁。
安秋月探头,顺着素荷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云裳正笑着与二福、小叶子捏面点。
“少夫人,当初姐姐起了轻生的念头,一头撞上了柱子失了忆。后来房子起火,王爷虽救下了她,但她流血过多,又受了刺激,肚子里的孩子就……”素荷不愿再说下去,转而道,“金侍卫说,当日王爷去找姐姐,就是为了商讨假死一事,没想到姐姐会如此冲动。王爷当机立断,派金侍卫送姐姐秘密诊治,然后来投奔尤大哥。”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哭该笑。
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因为云裳没有被肆虐的大火烧成一缕青烟。她还活着,还有机会享受人间万物。
可不知为何,眼睛却为她蒙上了薄雾。
云裳本该和心上人双宿双飞,在王府富贵一生。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她为什么要遭受如此惩罚?
她凝望着云裳模糊的微笑,眼角的泪终于是不堪重负滑落下来。
想上前与云裳重新相识,做一对无忧无虑的姐妹,心心相印、情同手足,再不用繁文缛节,不涉帝王世家。又想就让云裳如此生活下去,永远不记得麒麟王府的人事,不记得过去种种。
“少夫人也看到了,素菱姑娘无须您忧心。”金风贴心地递上手帕,用柔和的声音安抚道,“既是如此,您就回府休息吧。”
按照约定,安秋月回到府上便乖乖地看病喝药。
白术冒着欺君的风险救了云裳一命,又为她的任性请了太子府上的御医……她居然没头没脑地冤枉了一个大好人,她觉得老脸都要丢尽了!
是不是得找个机会道个歉?
但是她之前把话说得那么绝,现在倒上赶着道歉,是不是有点太丢人了?
这么想着,她的眼皮愈发沉重,终于合上眼睛睡下了。
这一睡不要紧,再睁眼天已经全黑了。
“王妃!”清酒急切的声音唤醒了她的神经,“王妃您可算醒了!请您快救救金风吧!”
她揉揉眼,迷茫地问:“金风怎么了?”
“云姑娘……啊不,素菱的事王爷是不让说与他人的。再加上擅自带身体虚弱的您出府,王爷正生着气,罚金风跪着。这一跪不知道要跪多久呢!”
金风是为了她好,才迫不得已带她出府的。金风可没什么错呀!
“王爷可是在泽宁殿?我这就去!”说着,她晃晃悠悠地往门外冲去。
酌儿上前要扶,清酒拦下了她。
“你干什么?”酌儿不开心地问。
清酒神秘地一笑,附耳道:“王爷是故意的。”
酌儿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王妃气着王爷这么久,王爷不敢来看她。这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相见,咱就别不识趣了。”清酒顿了顿,眼神有些闪烁,“我们跟着王妃到泽宁殿,然后……一起看看月亮好不好?”
泽宁殿。
白术等人从来不急,一向是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
嗯。除了现在。
金风的眼珠跟着王爷左一下右一下,心里不禁觉得好笑起来。
自打王妃来到这府上,王爷的脾气倒越来越像个孩子,不仅情绪有了起伏,还有些患得患失。
比较起来,原来那个无欲无求的王爷倒像个木偶,不像个大活人。
金风替白术看了看门外,一边装模作样地跪下,一边笑道:“王爷,王妃来了。”
白术的背影顿了顿,总算是拂袖坐了下来。
酌儿把安秋月扶进正堂,行个礼就赶忙退下,急着和清酒一起去看月亮。
她也无心理会,匆匆行礼唤了声王爷,然后连忙道:“你别罚金风,他是为了我的身体,一着急才……何况擅自出府我也有错,你若是罚,就当连我一起罚!”
说着,她拖着这样的身子就要跪。
“王妃,使不得!”金风赶紧扶了王妃一把。
白术挪了挪步,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
“金风,你先下去吧。”
“是,王爷。”
关门声响起,一片静寂之中灯火摇曳。二人相对,气氛顿时暧昧起来。
安秋月挠挠头,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闹了这么大的乌龙,口头道歉是不是有点敷衍?他应该也很生气吧,会接受她的道歉吗?
“你没有要对我说的吗?”白术淡淡地问道。
“有的!”
啊……这个语气反而是像索求道歉的。她抿抿唇,放低了姿态。
“那个,对不起。”说着,她郑重其事地朝白术鞠了一躬,“误会你是见死不救,是我的错。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云裳一命。”
……
白术不发话,她也不敢抬头。
想想也是。把书砸在他的脸上、把纸甩在他的胸口……白术不会一直记在心里,等她反应过来再把她大卸八块吧?那她长了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哎!冲动是魔鬼啊,冲动是魔鬼!
千奇百怪的死法正在她的脑海里翻腾着,温热的手掌突然轻轻地覆在她的肩上,动作轻柔地扶她站直了身子。
安秋月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是原谅她了?
白术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眼,淡淡地问道:“如此未免太敷衍了。我要补偿。近日来对我的漠视和诽谤,还有对我造成的人身伤害,你都得补偿。”
???
“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哪有能力给你造成人身伤害?”她的五官拧在了一起,“要补偿可以,但是不能讹人啊。”
“不信你来看。”说着,白术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
她垂眸,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
伤虽是没有,但却有些老茧。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这只手的美感。
“你这……哪里有伤?”安秋月扬起小脸问道。
白术把自己的手又往她跟前放了放:“你仔细看食指。”
于是她眯着眼睛瞧了瞧,好像确实有一道浅色的疤。
“这是你把信交给我时划伤的。”他还义正言辞地解释了一番。
……
安秋月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他一个大老爷们,这点小伤也值得斤斤计较?太幼稚了!
她可不跟这个幼稚鬼掰扯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手给我。”
她立马宝贝似的左手护右手,惊恐道:“你要干嘛?”
她见识过白术的功夫,那可不是一般练家子能敌得过的,何况她只是个弱女子!
“只是个小小的划伤,没有必要废了我的手吧?”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白术。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重复了一遍:“手给我。”
安秋月颤巍巍地伸出手指,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指尖。她甚至还后撤一步,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忽的,白术的手指一收,将她小巧的手握进手心。
不过他好像并不满足。在下一秒,干脆直接将小巧的她一并拥入怀中。
熟悉的草药香汹涌袭来。一时间,他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
白术附在她的耳旁,温热的呼吸加热着她的耳根。慢慢的,她的脸、她的身子也一并热了起来。
“这份补偿,我收下了。”他沉沉地说着,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等等。补偿就补偿吧,为什么非要吃她的豆腐?经过她允许了吗?
“不过,你还欠我一份谢礼。”他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烛光摇曳,灯火幽明。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那一瞬间,他的怀抱紧了紧,好像在永无的漆黑中拥紧唯一的光芒。
她不会知道,没能相拥的时间里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多少辛酸、痛苦与绝望。当然也不会知道,此刻他眉眼间的笑意有多么清甜。
这真是世上最好的谢礼。
“不过,你救下云裳,算是犯了欺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她缩在他的胸膛中,闷闷地说着。
白术垂眸望着怀中羞涩的人儿,轻轻一笑,问:“你是在担心我?”
“谁、谁担心你了!”她瞪了一眼白术,却被这个近在咫尺的距离吓了一跳,慌忙又垂下头去,“我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好吗……”
白术的眼角依然噙着笑意,再次将她揉进怀中。
“我若是被株连九族,这天下怕是要易主了。”
……
好像,有点道理。
“原来你是算好了这个才……”亏得她以为他是舍己为人。
“不用担心我。”白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这是皇上允许的。”
安秋月一愣,连忙用眼神询问真假。
只是对上白术眼眸的那一刻,她什么都忘了。最终竟是沦陷在那双星光摇曳的瞳孔,冥冥之中相信有他在,她不需要任何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来,扭捏着推了推他的胸膛。
“行了,你该去盈香阁了!”
白术没有收手,垂眸望着她绯红的脸庞,问:“去盈香阁做什么?”
“当然是去陪你亲爱的玉妃啊!”她又挣扎了一会,发现并没有什么作用,于是扬起头凶巴巴地说,“你最近不是很宠她吗?那就别让人家守空房啊!”
白术凝望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禁一阵好笑。
“你是在气我没有那般宠你吗?”
“我才不稀罕!”她别过头去,不满地回应道。
想当年,她不听劝阻随性出府,白术都要说上她两句。反倒是玉无瑕,差点害死一条人命,他反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玉无瑕到底哪点好,她哪里比不上了?
“你不要误会。”白术笑着解释道,“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你对她好还有原因?”
他淡淡地颔首。不知为何,他那云淡风轻的脸上,居然能看出几分“快来问我”的小得意。
安秋月愈发觉得他幼稚了。
“所以是为什么?”她最终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开口问了。
“想知道?”
她撇撇嘴,白了他一眼,回道:“不想我问你做什么?”
“等你养好病,我就告诉你。”
……
“爱说不说!”安秋月一把推开了白术,向他投去幽怨的眼神。
他依然眉眼带笑地望着她,不愠不火。
她险些融化在他星眸中的柔情里,慌忙地别开了视线。
“赔礼和谢礼都给你了,我们两清!”说着,她转过身去,朝着院子里喊道,“酌儿,回去了!”
“来了!”酌儿应声跑来,看见王妃脸上的喜色,就更是开心了。
白术不是真的喜欢玉无瑕。这真是太好了。
这么想着,她连脚步都轻快起来,同酌儿说笑着离开了泽宁殿。
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白术温柔的脸色逐渐褪去,换回了一如既往的清冷。
“金风。”白术唤金风进来,问道,“那个东夷人和墨王的关系,查清了吗?”
“回王爷,属下的人没有看到他和墨王有来往,反倒带着信件频繁出入万泽王府。”
白术眯了眯眼。
玉无瑕最初的那封感谢信,定是寄给白恒的。可如今线人反倒开始出入万泽王府了。
不但全身而退,而且还把与玉无瑕勾结一事推到六弟身上。
真不愧是他的二哥。
“但万泽王府近日戒备森严,属下的人无法潜入。不过从后门出入的下人们闲聊时,说到仓库突然只允许几人进入。还有,京城的各大医馆、药房都说万泽王打听人来问过怪病的事。除此之外,太子殿下派出京城的探子还没回来,目前没有消息。”金风继续补充道。
白术沉吟半晌。只不过查个怪病罢了,为何府上要戒备森严,连仓库也……许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罢了。六弟的事,与他无关。还是怪病的事比较要紧。
“那怪病,你可有问过?”
“问过了。患者均有咳嗽、干呕、眩晕等症状,大夫们说从脉象来看可能是中毒。但具体原因不明。”
闻此,白术的眼神变了变,觉得这些症状他仿佛都见过。
金风困惑地对上王爷的视线,几秒后也是脸色大变。
“难道,王妃她……”
不用金风说,白术已经在害怕了。
第32章 入我相思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