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郑威眯着眼望着蓝翎，眼神意外地闪了闪，随即笑道：“我知道你是葛七爷看上的小哥儿，你苗子好，眼力也得增强些才行，李家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我是教训定了，你若是改变了主意决定跟我们七爷，我可以帮你引引路，你要是也不长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们十六个人，你们才四个，你可得想清楚了。”
李铮不动声色地挡在蓝翎面前，小声道：“你快走，我来对付他们。”
“我走了你打不过他们怎么办？”蓝翎说着又眨眨眼，“你放心，我知道不能唱歌。”
李铮方才放下心，指着围观的村民道：“这么多街坊邻居在，我料他郑威也不敢怎么样。”
蓝翎点头：“铮铮你别怕，我力气大，我帮你打他们。”
李铮眼里漾起一丝笑意，把蓝翎拉到身后，悄声道：“别担心，救兵马上到了。”
蓝翎迷惘地眨了眨眼，刚想再问什么，却见李铮突然脸色一沉，只听耳边呼呼几声，十来人挥着棍子围了上来。
蓝翎倏地露出牙齿，喉咙里发出轱辘一声，一手抓住两根急速而来的木棍，轻轻一用力将那两人推倒在地。
……
“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道声音传过来，蓝翎仿佛听到李铮松一口气，回头一看，只见几人穿着公家服帽走过来。
蓝翎认得为首的那人，更识得他的声音，是给铮铮报过信的张捕头。
张捕头走到郑威面前道：“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要闹得这样大打出手的？”
“张捕头来了也好，”郑威指着李壮道，“这莽汉摸着刀来我家闹事，今儿个不留下个说法，他们李家人可没那么容易走。”
李壮骂道：“你不过托着葛七的势，今天你若不跟我兄弟道歉，我便是拼了一死也要取你的贱命！”
赵娘子红着眼道：“张捕头，事情是这样子的，前些日子我托媒婆王嫂子去山神庙脚吴家给我家铮小子说了一桩亲事，吴家纳了周嫂子的彩礼，这事原本就成了，可郑威偏偏跑去吴家说我家铮小子天天咯血，还爱打媳妇，这样一来还得了，吴家把彩礼又原封不动地托王嫂子送了回来，他大哥是个急性子，一时气不过跑来找郑威问清楚，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
郑威冷笑：“哪只眼看到是我去吴家说的？有本事你叫出来跟我当面对质！吴家哥儿改变主意不愿意嫁到你们那个穷窝，你们几个就摸着刀来我家里闹事，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李壮恶狠狠啐一口：“有胆做没胆认，呸！你要对质我便叫——”
李铮抢住李壮的话：“我打听到这几天只有你郑威去吴家串过门，所以猜测是你搞了鬼。”
“我大概明白事情经过了，这件事情的确是李家大哥鲁莽了，莫说并没有人亲眼看到郑威去吴家说的那些话，就算真的是他，那也不过是语言中伤几句，何必搞成这个样子？”张捕头说着朝郑威笑道，“大家伙都是邻里邻外的，日后还是会经常见面，那李壮也让你们打得不轻，这件事我看就算了。”
“张捕头，葛七爷一直让我向你传句话，七爷劝你少管闲事，他说李铮救过你儿子一次，救不了你儿子第二次。”郑威得意地望向张捕头，“当然了，捕头若是一定要当和事佬，我要只好给捕头这个面子，只是……”
“烦你替我转告一句，就说葛七爷的劝告，我张某谨记在心，”张捕头眼里露出一丝嘲讽，慢慢抽出手里的刀，“若你执意还要当着我的面打架滋事，我可要公事公办了。”
郑威静了片刻，眯着眼摆手，“放他们走。”
张捕头朝李铮使一个眼色，示意他快走。
李铮感激地看他一眼，扶着李壮离开，身后跟着蓝翎和赵娘子。
……
回家的路上，气氛很沉寂。
赵娘子瞪一眼李壮，“今天要不是张捕头，我们指不定能不能活，今天这事都怪你，就知道摸着刀冲进来乱砍，一点脑子也没有！”
李壮恨恨道：“他们不过仗着人多取胜，我没想到葛七的人会在那里。”
“你就只会动粗，也不知道想想法子，”赵娘子叹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铮小子受委屈，可是你跑郑威家里闹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提着东西去吴家把误会说清楚，顺便让他们见见咱们家铮小子，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凭着铮小子的人品相貌，我就不相信吴家小哥儿不会动心。”
蓝翎认同地点头：“铮铮长得好看，只要吴家的人看到铮铮，一定不会再信别人的谎话。”
李铮皱了皱眉头，看一眼蓝翎，欲言又止。
李壮呸道：“吴家耳根子这般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赵娘子：“……”
话音落，蓝翎突然扯了扯李铮的衣袖，指着东南方道：“铮铮，有人过来了。”
赵娘子着急道：“莫不是郑威他们又追上来了？”
蓝翎竖起耳朵听着，听脚步声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体形瘦弱的人，连忙摇头：“不是郑威，是一个我没见过的陌生人。”
赵娘子松一口气，“只是与葛七那伙人无关就无所谓了。”
一炷香后，一个长相清秀的哥儿从草丛里钻出来，脸色有些潮红，慢慢来到李铮前面，挡在狭窄的小径上。
李壮没好气道：“小哥儿，你拦住我们的去路干什么？你总不会是葛七派来的人吧？”
小哥儿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李铮，又别开眼去，“我是——”
“你是吴家小哥儿，”赵娘子惊讶地打断，“我见过你两次，记得你。”
吴哥儿腼腆地笑了笑：“赵娘子记性真好。”
蓝翎上下看他一眼，歪着头道：“你就是吴家哥儿啊，你别信郑威的谎话，铮铮是个好人，也很健康的，从来不咯血，也不会主动打人。”
赵娘子点头附和：“是啊，我家铮小子看着不壮，身子骨可是结实得很，更加不会打媳妇，你别听那些人瞎说。”
李壮冷哼一声，显是不待见眼前的哥儿。
李铮垂了垂眼眸，走到吴哥儿面前，不冷不淡道：“你是特意过来的么？”
吴哥儿点头，似乎才看清李铮的样貌，眼底更加欣喜，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李铮怀里，又红着脸转过身背对着李铮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这个荷包你收着，我亲手缝的。”
村里民风淳朴，在婚嫁方面有着独特的习俗，不论男女或哥儿，只是遇到自己的中意的对象，不管谁都可以当面赠送荷包表明爱意。哥儿的生育能力有所欠缺，没有真正的女人吃香，但贵在吃得少好养活，干起活儿使得上劲，照顾家务也不输给妇人，所以很受平民百姓的欢迎。
收了荷包便意味着愿意与他婚配，李铮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毫不迟疑地将荷包递还回去，“这荷包做工精细，我李铮是个粗人，不能糟践了去。”
蓝翎看了看吴哥儿，又看了看李铮，目光最后定格在半空中那个红色荷包上，不明白李铮为什么要还回去，一把抢到了自己手里，凑到眼前细细探索了一番，发现上面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水鸭子，当即爱上了这个荷包，轻轻扯了扯李铮的衣袖，一脸期待道：“好漂亮的荷包，你们都不要吗？可不可送给我？”
李壮噗嗤笑起来，“你要是想娶吴哥儿，这荷包就可以送你。”
赵娘子也乐了，“就算你愿意娶，那也要看人家吴哥儿愿不愿意嫁。”
李铮望一眼蓝翎手里的荷包，似乎觉得太刺眼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伸手从蓝翎手里取过荷包，再次递到吴哥儿面前，声音沉了起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疏离：“这荷包我不能收。”
吴哥儿诧异地转回身，眉心蹙起，沉思片刻又笑出声道：“你放心，我会说服我爹同意这门亲事的，郑威在他们耳边说了很多你的坏话，所以我爹才会把彩礼又送还给王媒婆，我现在知道你不是患病的人，也知道你不会打老婆的，我想嫁到你们李家去，跟你一起过日子。”
“我李铮是个粗人，家里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又得罪了葛家的人，现在自身都难保，你要是再嫁过来，只怕跟着倒霉，况且——我已经有了意中人，更加不能接受你的荷包。”
蓝翎走到李铮面前，眼眸亮了起来，如同月牙般弯起，“铮铮，你有意中人了？”
李铮看他一眼，不自然地别过头去，极轻地点一下头。
赵娘子接过李铮递到半空中的荷包：“铮小子，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把荷包还给吴哥儿？”
李铮点头：“嫂子，你应该最了解我了。”
赵娘子叹息一声，把荷包直接塞进了吴哥儿怀里，“我家铮小子没福分，这个荷包值得送给更适合的人。”
吴哥儿手足无措地接住了荷包，不死心地盯着李铮：“你既有了意中人，为什么又让媒婆去我家说媒？”
赵娘子抢话：“这倒怪我多事了，是我觉得你的模样和性格都很好，瞒着铮小子请王嫂子说的媒。”
李铮垂了垂眼眸，“对不住了。”
李壮插话道：“他们吴家自己要信别人的烂舌头，说什么谁对不住谁！”
赵娘子一手打到李壮胸口，“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吧。”
吴哥儿捏紧手里的荷包，似乎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深吸一口气走向蓝翎，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将荷包递到蓝翎面前道：“你不是喜欢我这个荷包吗？我决定把它送给你，你要不要？”
“真的送给我？”蓝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漂亮的荷包，一脸不可置信。
吴哥儿方才发现蓝翎长得比自己还好看，身材瘦瘦弱弱的，表面像个哥儿，眉心却没有哥儿专有的朱砂痣，当即觉得嫁给他也很好，于是道：“嗯，送给你了，我住在村南吴家。”
蓝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他家的地址，注意力全放在那个荷包上面，正要伸手接受，猛地被李铮截住。
李铮沉着脸把蓝翎拉开，难得强硬地皱起眉头：“你知不知道接了荷包意味着什么？”
蓝翎想了一下点头：“我知道啊，意味着荷包是我的了。”
李壮噗嗤笑出声，“哈哈哈，你还真像个傻子，你如果收了他的荷包，那就要去吴家提亲了，你一外乡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好歹也等盖房子以后再想着娶媳妇。”
蓝翎一脸无辜地站着，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只觉得人类的风俗很奇怪，他不知道提亲的意思，也不明白娶媳妇的涵义，在人鱼的世界里，这个字眼从来就不曾存在。
李铮按了按太阳穴，盯着蓝翎许久，放柔语气道：“接了吴哥儿的荷包，就等于你愿意跟结成配偶。”
蓝翎终于明白了意思，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
李铮道：“现在你还要接受这个荷包么？”
蓝翎留恋地看一眼荷包，终于慢慢地摇头，“我还要回牵牛岛，不、不要了。”
李铮方才笑了，脱口而出道：“你要是喜欢荷包，改日我送一个给你。”
蓝翎高兴地抱住他的胳膊，“真的吗？我要跟他那个一模一样的，上面也要绣两只水鸭子。”
“……”李铮抿嘴轻笑，“那不叫水鸭子，叫鸳鸯。”
吴哥儿看看蓝翎，又望向李铮：“我懂了，你的意中人是他。”
蓝翎疑惑地转回头，“你说铮铮的意中人是谁？”
吴哥儿冷笑一声：“没想到他会喜欢你这么一个傻子。”
李壮哼一声：“你倒是多变，刚刚我还见你硬要把荷包送给他，这会儿又骂人家傻。”
蓝翎方才意识到自己就是吴哥儿嘴里的傻子，立刻纠正道：“我不是傻子。”
吴哥儿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将荷包收回怀里，转身离开。
……
蓝翎委屈地看向李铮，“铮铮，你也觉得我是傻子吗？”
李铮揉揉他的脑袋，“别管人家怎么说，我知道你不是。”
蓝翎用力点头，片刻后定定地望着李铮，疑惑地托着腮道：“铮铮，你的意中人真的是我吗？”
李铮愣了愣，倏地红了脸，目光从蓝翎脸上挪光，望向某一个虚妄处，喉咙也立刻烫得紧，似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李壮哈哈笑出声，笑得太大力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着牙道：“怪不得吴哥儿说你傻，这你还看不出来，我家铮小子就是喜欢你，你就是他的意中人呗。”
原来铮铮的意中人是自己，蓝翎时不时看向李铮，时不时又埋头思考，虽然他也觉得铮铮很好，可是他答应过紫坤会跟他一起回牵牛岛。
李铮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红着脸转移话题，“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快点赶路。”
蓝翎拉住李铮，“铮铮，我不能跟你结成配偶的，我和紫坤约好明年春天就回牵牛岛，我知道你不喜欢吴哥儿，你可以和其他喜欢的哥儿结成配偶。”
李铮动作一顿，片刻又恢复正常，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一路上蓝翎说个不停，李壮和赵娘子时不时搭几句话，李铮却是低着头走路，明显心不在焉。
直到吃晚膳，蓝翎望着独自回屋的李铮，初次觉得手里的肉馅包子不再可口，清澈的眼底渐渐染上层层困惑，咽下嘴里的肉包子站起来，皱着眉头来到赵娘子面前，眨着眼睛道：“铮铮怎么了？”
赵娘子拉着蓝翎走到虚掩的西屋前，从门缝里瞄一眼屋内的李铮，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凑到蓝翎耳边道：“我也不清楚，要不你进去问问？”
蓝翎犹豫一下点头，轻轻悄悄地推门而入。
第 29 章 第 29 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