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他们商量来商量去,终于商量出了对策。
有人说,喜儿,我们云胡镇的人都是你的恩人,我们大家把你养这么大,现在大难当前,你做一点牺牲是应该的。就当是回报我们。
当时的喜儿,和所有人一样,对日本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可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也不想欠下恩情不还。
她当时想的是,横竖都是一死,她去杀了日本人,实在没这个能力杀不了,等她救了云胡镇的人,她再跳进河里。
尘归尘,土归土。
她从河里来,最终又归到河里去。
她后来才知道,为什么镇上那么多人都支持把她当成礼物送给日本兵,尤其是女人。
因为她的存在,已经给镇上的女人带来了威胁,她们一致认为,是她引起了镇上男子的骚`动。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十六岁的喜儿本来就长得很美,还会自己动手做各种各样漂亮的衣服,再随便扯一条红头绳把长发绾起来,走在云胡镇大街小巷,成了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
“她有什么罪过?她唯一的罪过就是太美丽。人们根本不爱美丽,美丽是不被原谅的,美丽是用来被□□的。”
喜儿许久以后才知道,原来她的悲剧也源于她的美丽。
她依稀记得,是那个她始终不敢靠近的小男孩,送了她一张影碟,让她认识了到这一点。
电影里的女人同样很美丽,同样被镇上的女人妒忌,辱骂,被男子觊觎,像猎人觊觎猎物。
“她总坐在窗口前抽烟,过路的人惊叹于她的美丽,她也时常在屋子里跳舞,手里的星火明明灭灭,路过的人在屋外看着她的一生,她的一生则在那支烟里燃尽。”
喜儿听到这句电影台词,想起那些年类似的经历,一个人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嚎啕大哭。
当然,记忆也不是一直那么灰暗阴沉。
喜儿清楚记得,她被打扮成风尘女子的模样,送到日本兵那儿后的情形。
那一天,喜儿第一次见到他。
他一身正气,英俊儒雅,谈吐间表现出良好的教养。他看她的眼神,也和别人不一样,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眼神,也不是那种色`眯`眯的眼神。
大概没有女人不会喜欢这样的男子,喜儿也不例外。
他问她叫什么,她回答说叫喜儿,直言她不喜欢这个名字,感觉跟她这个人一样,是捡来的。她说,她也希望和镇上的人一样,要么姓云,要么姓胡。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随口说出这几个字,说他叫季见君,她就叫云胡不喜,这样她就两个姓了。
喜儿摇头,说她不喜欢,哪有人名字就叫不喜欢的?
他哈哈大笑,笑了许久,才告诉她,云胡不喜,不是说不喜欢,而是说喜欢,高兴。
她听着觉得很有趣,立刻就喜欢上了云胡不喜这个名字,至少,她也有姓了,而且还有两个。
喜儿一开始以为他就是日本兵,原本恐惧无助的心情,被另外一种心情代替,她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很矛盾,好像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只觉得这个男子很有文化,而她大字识不一个,他却一点都没有看不起她,还教她认字。
喜儿后来才知道,她喜欢的这个男子不是日本兵,他叫季见君,是一名国民党军官。真正的日本兵伊藤川被他藏了起来。
他是她见过最善良、胸怀最广博的男子。却没想到,他的这些优良品性,间接造成了他们一生的悲剧。
季见君当然知道,伊藤川不能出现在外人面前,为了救伊藤川,他们挖了一个地洞,让他藏身在里面。
之后她也见到了真正的日本兵伊藤川。
伊藤川第一眼看到她,就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她,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了一样。或许碍于季见君在,他起初没对她怎么样。
季见君得知镇上人的意图之后,让她不要再回云胡镇,一起留在山洞里。
喜儿不敢留下,还是回了云胡镇。
但她开始很期待再见到季见君,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每天都去山洞里。
镇上的人都很奇怪,为什么她被日本兵强`奸了,看起来却很开心的样子,每天还往贼窝里跑?
于是,淫`荡、下`贱胚`子、卖`国`贼,各种各样的脏水都开始往她身上泼。
她没有理会。
抗战胜利后,马上就是内战,季见君的身份也成了一种隐患。
他们不得不把地下洞扩大,两个男子都被藏匿在洞中。
那段时间,是她一生中最忐忑不安,却又最幸福的时光。
在大多数人眼中,一个被日本兵强`奸过的女人,就是一堆破烂,应该一辈子抬不起头,活得低三下四,蓬头垢面才正常。
可偏偏她不是这样,在男子眼中,她是一个漂亮的单身女人,他们依然想占她便宜。
在女人眼中,她依然是她们的眼中钉,厌恶她,甚至唾骂她。只要一有机会,那些被贫穷生活压迫的人,就会把她当成靶子,群起攻之。
因为藏匿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她一直忍着。原本想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就把他们送走。结果,一等,一藏,就是四年。
这四年里,喜儿与镇上的人都保持了距离,拼命地干活,养活他们三个人。
她当然不能再依靠阿婆,更不能伤了她儿子胡元的心。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可山洞里的秘密,最终还是被胡元发现了。但他并没有揭发,反而帮助她,解决了很多麻烦。
一直到1949年,在胡元的帮助下,顺利把季见君和伊藤川送上了舟山去往台湾的船。
喜儿没有想到,她人生最大的一场悲剧,悄然降临。
第 9 章 记忆成河[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