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在那里,心中思绪起伏。她永远亦不会知晓他适才颁赐的朱谕,还有那道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的封后诏书。
他终究放下了心中原来的执念,告诉自己,若不能舍弃帝王的身份,对她,便只能以平常心相待。
她是他的贵妃,是无数红颜中最为出挑的一个。他爱她,但,从此之后,他要隐匿下心中的爱。只以一个帝王对嫔妃的心,来待她。
如果时光就此停伫,如果岁月刹那老去,如果可以在一瞬间即是白头子静,朕情愿就此驻足观望你一世。可朕是天子,朕再不能随性而为,朕不可负天下人,唯有负了自己,还有你。
他立在那里,只不过数步之遥,咫尺间脚下,却如同无声划开一道天堑鸿沟,此生再也无法逾越。
他俯身看她,床边的一盏纱灯透着光亮,凤凰琉璃含着宝珠,在光影里不断的闪烁着变换的光泽。
映在她清丽无双的脸上,温暖而明晰的一点光,淡得像蝴蝶的触须,却无法触手可及。
他伸手,将她的脸庞握在了手里,那细腻的肌肤触手生温,心里一阵激流,旋即又冷了半分。子静紧紧闭着眼,也不理会他的抚摸,眉间轻轻颦了一下,惹的他登时心凉了一截。
“爱妃,你这么早就歇了?难道你不想听听,朕带来的好消息吗?”
她避开他的吻,将唇瓣狠狠的咬回去。
“你到底想怎样?”子静猛然睁开眼,手上使了几分力,一把握住他向下游离的手。
“朕想怎样?你不是很清楚吗?曹子静,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么,朕也只能将就着,先占有了你的身子。再说,你真不为你心上的爱郎求个情么?眼睁睁看着霍家因你而成为叛国之罪臣?朕,和你做个交易怎样?”
他原本想要对着她轻怜蜜爱,此时却因为她那隐隐抗拒的表现,而演变成了赌气一般的粗暴。听不得她默认那一句“爱郎”,他心里恶狠狠的想:我要教你知道,谁……才是值得你去爱的男子……曹子静,天下间并非只有你不能如愿的做人,朕,也是那一个无法如愿的人……
她尖而痛的叫声在耳畔响起,他忽然开始痛恨起自己的不能自己来。
他在极度的痛恨与自弃中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放缓了动作,用嘴唇缓缓吻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阖了眼,他心中的戾气渐渐消散了下去……
只要心中不再那样空落落虚无,只要不再有那种被掏空了似的难受,只要有这一瞬间的忘却。
在她眼角流下滴滴晶莹的泪水。她别开脸,垂向玉枕另一边,咬住下唇惊叫了一句:“啊……好痛……你放开我……”。
他不语,无言能慰籍她身体里的痛楚。私心里,很想告诉她,只这一次而已,以后……便再也不会疼了……我会让你幸福、让你拥有女人的欢愉……
可是,她会原谅他么?他们,还会有下一次么?以后,以后很缥缈,也很不真切……
她的痛楚让他觉出这一刻的真实来,他闭上眼,紧紧的将她裹住。只怕这会是一场梦,一场缠绵缱绻的梦。
梦若醒了,枕畔又是空的,怀抱里也是空的……多少次,他梦见自己拥有了她,身与心,他们在春花烂漫的花海中相拥而眠。可一旦梦醒,便是更加深切的寂寞。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带着哭泣与哀求,“陛下,你放过我吧!我好痛……我不要……”
空气里隐隐浮上血腥的气息,疼痛无边无际,在子静身体里蔓延开来。她瘫软在床上,那些碎裂的感觉,在剧烈的痛,与彻底的心寒之后,渐渐湮没了四处传来的痛苦。
失声痛哭,尽管唇已被封上,但眼角的泪却还是止不住的迸落出来。
身下的玉枕,温润的花纹,被炙热的泪水浇个通透。玉身愈发晶莹剔透,那泪水落下之后,这个人却已经神智模糊游离开来。
她的手垂落于床前,皓腕上带有一只紫色水晶镯子,因为身体的颤抖,那手也一阵一阵的抖动着。
她伸出手去,似乎极力的想要抓住什么,但,那洁白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无力的划着,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满掌的空虚,似乎告别了最后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境。
只是梦而已,一场梦……垂下手,最美好的一切都在指间被时光风化成沙,粒粒吹得散尽,再也无法追寻,她身心俱疲,阖上眼便沉沉睡去。
自黑暗的梦中醒来,子静伸手便触摸到身上凉而薄的锦被,如同茧一般,缠得她透不过气来。身上疼的四肢都似散开了架子,她强撑起身子,就着昏暗的烛火看了看四周,宫人们都垂手立在殿外。
四下里寂然无声,唯见窗棂里晨曦初现,照着案几上瓶中一捧玉簪花,洁白挺直如玉,香远宜清。
她伸了伸手,想要自花瓶里取下一枝花来,够了半天,却也如何也够不着。这面作响时,已经惊动了殿外侍候的宫人。
“娘娘,您醒了,奴婢等服侍您沐浴更衣吧!”宫女们鱼贯而入,捧着洗盥诸物,几位年长的嬷嬷,奉了止痛安神的汤药进来,跪请贵妃服用。
“娘娘,喝下这药,您会觉得舒服些的。”子静颦了颦眉,陡然想到这必是他赐给自己的避孕药汁,一时心下难免厌恶,也不多问,只是伸手接了过来,一气喝了下去。
转身只觉脑子里困顿又起,转身睡了下去,挥手命人都退下。这面心里含了悲与哭,隐隐夹着几分失落的痛,那药汁却是霸道,不一会竟然也死死的睡下了,半点梦魇也不见。
宫人们终于见贵妃安然过了这一夜,心中的担忧都放了下来,一时满殿里喜气洋洋,只等皇帝来日打赏了。徐致一早换了班,这时招了紫陌殿的宫人去问,心里却觉得隐约有几分不妥,至于哪里不妥,他又一下子说不上来。
子静这喝了汤药之后一觉睡下,便沉沉不知醒来。淑燕进出寝殿几次,见贵妃睡的安静,却隐约与平时有些异样,心下就有些不安起来。她原本就在贵妃面前熟络,此时待与几位嬷嬷商议之后,这面才壮了胆子伸手撩了纱帐层层,才一看见床上人的身影,却猛然看见床边有鲜血溢出来。
“啊!不好了,贵妃娘娘她……”她手里一惊,便带着放置在旁边的一只银盆便掉了下来。这呼喊声极为凄厉,隐隐带上一种惊恐的心惊。
徐致得报时,太医已经赶到了殿中。他顿足跳道:“都快些个,都快些个,陛下一时来了,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的。”
南宫凌沣五更时分去了早朝,一早上只觉心神不定,他手上国事繁多,也不以为意。只想着一时下了朝,再去看她。这日议事极多,他亲自发了恩恤安抚霍浩天的旨意,当堂平息了朝野两派之间的争议。
这时快到正午,才罢了朝出来。吴王今日早朝时一直沉默,这时留下,两人说好一同共进午膳。
正举步出来,说笑间,便见殿外内官仓惶来报:“陛下,贵妃娘娘不好了。”
皇帝一步已经踏进槛内,吴王落后半步,听到这样一句话,他身形终于一顿,缓缓转身,忽然俯下用力揪住那内官的衣襟,声音嘶哑:“你说什么?”
那内官原本就是含元殿里的内官,一直跟在徐致身边。这时受了这样的差遣,见天子面露凶光,只吓得浑身发抖,如筛糠一样。
皇帝双目如电,冷冷的注视着自己,结结巴巴的答:“徐公公命小的来急奏,说是贵妃娘娘不好了,请陛下过去一趟。”
南宫凌沣手上一松,便转身欲要发足奔去。吴王在身后死死抱住了他,低声劝慰道:“皇兄,你先别急,既然徐致去了,自然太医也赶去了。臣弟陪你一块去,你千万保重身体。”
南宫凌沣心中急的就要跳起来,吴王的口气却是不慌不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回转身来,死死的看着吴王。
他定住身子,耳畔仿佛听见她的声音,如同诅咒一般,她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她如此绝望的呼唤,隔着紫陌殿细沙轻拂的窗帷,隔着宫室重重,隔着那样多的人,隔着晨曦的曙光与金碧的琉璃铜雀,她辗转哀哭,那声音凄厉痛楚:“皇上……皇上……”。
她在呼唤自己,而他却不在她身边。她一直在唤他……他却不在那里。他双眼发红,伸手死死的揪住自己的手足兄弟厉声吼道:“是你!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她!是不是?”
吴王也不躲闪,只是任由他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他神色坚毅,似乎预料好了独力承受一切的后果。
皇帝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手上松开了他,正要不顾而去,却见吴王“扑通”一声跪下来死死抱住他的腿:“皇兄,皇太后正是因为念着你对她的一片痴情,所以才容她活过了昨日。而今她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若真想为她好,就赐她一个好死吧!不然,你救得了她这一次,总不能次次都能护得住她吧!”
南宫凌沣听着这话,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他脸色铁青的可怖,脚上奋力一挣,一脚将吴王踢出了老远之外。
“南宫凌戍,朕昨日对你说了那么多,无非是希望你能理解朕的心情。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还是下了手!你哪里是为了母后的懿旨?你分明就是要置曹家于死地!你们你们都想用她的死来逼迫曹太后交出太皇太后的那道密旨,你们都想着用她做棋子!是不是?是不是!!!你们......你们为何不直接杀了朕?居然这样逼我……”
他咬牙切齿说来,到最后竟然连话也哆嗦不利落了。回身便大步奔了出去,明黄色锦袍卷起一阵香风,一众宫人在早已慌不迭的跟了出去。
他弃了龙辇,只身上了马,一路急驰而来。宫室远远在眼底掠去,他只觉心似要纠扯的滴下一滴滴血来,手脚冰凉的骑在马背上,死死握住缰绳的手不止的打着无休的颤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自己到底还是害了她!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便只觉嗓子眼里涌上一股腥甜之味,腻腻的,堵在那里憋的人啜不过气来。
终于到了殿前,远远望见徐致的身影,他翻身下马,方踏进门槛,便见宫人手里捧了一个满是鲜血的银盆走出来。他不由得回过头去,这回头一望,便恨不得自己这时便死去。
那么多的血,那么腥甜的气息……空气里氤氤氲氲的,都是她的鲜血……
他便这样冲了进去,殿中的纱帐早已层层撩起。到了床边,只
第两百七十三章:朕的女人[1/2页]